[法] 让-保尔·萨特
恶心(节选) 桂裕芳 译 献给海狸 “这个青年没有群体的重要性,他仅仅是一介个体。” L.-F.塞利纳:《教堂》 出版者声明 这几本日记是在安托万·罗冈丹的文件中找到的,现在原封不动地予以刊登。 第一页没有标明日期,但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它写于日记以前数周,最晚是在一九三二年一月初。 安托万·罗冈丹自中欧、北非、远东旅行归来后,此时已在布维尔居住三年,为的是完成对德·罗尔邦侯爵的历史研究。 没有日期的一页 星期六上午 可爱的阳光。薄雾预示今天是个大晴天。我去马布利咖啡馆吃早饭。 收款员弗洛朗夫人对我嫣然一笑。我从座位上大声问道: “法斯盖尔先生病了?” “是的,先生,重感冒,得在床上躺几天。他女儿今天从敦刻尔克来了,住在这里照顾他。” 自从收到安妮的信后,我这是头一次真正高兴能再见到她。六年以来她干了些什么?我们见面时会感到局促吗?安妮从不局促。她接待我时仿佛我们昨天才分别。但愿我别一上来就犯傻,别使她不快。好好记住,见面时别伸出手去,她最讨厌握手。 我们在一起待几天呢?也许我带她来布维尔?只要她在这里生活几小时,在普兰塔尼亚旅馆过一夜,就够了。然后,一切将改变,我不会再害怕了。 下午 去年我头一次参观布维尔博物馆时,奥利维埃·布莱维涅的肖像令我吃惊。是比例失调还是透视法有问题?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感到别扭。这位议员在画布上并不自在。 后来我又去过好几次,仍然感到别扭。我不愿意相信博尔迪兰——罗马奖得主,六次获奖者——会有败笔。 今天下午,我翻阅《布维尔讽刺报》的老合订本,——这是一份进行敲诈的报纸,老板在战争期间被控有叛国罪——隐隐约约明白了真相,我立即走出图书馆,去博物馆转转。 我快步穿过幽暗的门厅。我的脚步在黑白两色的石砖上没有任何声音。在我周围是一大群扭着手臂的石膏像。我从两个大入口处门前经过时,看见里面有碎纹瓷瓶、盘子、立在底座上的一个蓝色和黄色的森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