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长期饭票
要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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囍帖街是車韵儿来到香港后的第一个落脚点。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总算跟过去的人生告别,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今天,她却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带着八岁的儿子林正,狼狈万分地回到囍帖街。
她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头发有点乱,也没化妆。跟之前那个妆容精致,自信大方的她完全不同。
现在的囍帖街,因为政府于2010年起迁拆重建,从烟火气繁盛的老破旧唐楼,几年间变成了金粉上身的豪宅。
本来发展商兴致勃勃起了个新名字[囍歡里],遭到广泛的反对和抗议,发展商大抵因为心虚,最终还了它本名——利東街。
就算改了名字,整了容,在車韵儿心目中,囍帖街就是囍帖街。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利東街。
当站在百福楼下时,車韵儿停了下来。
她实在不想回来!
那种矛盾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抠不出也咽不下去。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离开了有多久,好像很久了,也好像在昨天。今天总算有机会,好好清算一下过去。
嗯,十年了。离开的时候,孓然一身。回来的时候,不再是一个人,多了个儿子和两箱行李。
一箱她的,一箱儿子的。
但到底,她依然是一个人。
对面就是皇后大道东,和囍帖街相交。车来车往,嘈嘈吵吵。
在香港,什么都在快速变幻,但有些东西却永远都不会变。
按了很久门铃,才有人来开门,是菲佣Maria。正对着手机大声唱着她们自己的歌曲。
看到車韵儿,先是一愣,赶紧关了手机,有点不情愿地开了门。
Maria是知道她的,还见过几次面。
百福楼不算旧,采光却不太好。
这屋里阴沉沉的。加上旧木家具,更显得十二分沉郁腐败,连空气都带着腐木的味道。
“咦,这就是太爷爷的家?”林正好奇地问。他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一双棕色的眼睛睁得老大,东看看西看看,就像进了个山洞一样。
Maria告诉車韵儿,泉叔,也就是林正的太爷爷,去上环的文武庙“开档”去了。
不像大多数的香港人晚出晚归,泉叔总是早出早归,在文武庙旁的弓弦巷搭了个小小的铁棚,他的工作就是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