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
苏维
一
这会儿站在船头,苏泰生已经能远远地看见小镇的石码头了。这是沿着湘江,一个普通而典型的江南小镇。而泰生为了这一趟从上海回来,却经历了好几日的舟车劳顿。不过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感觉疲倦,因为回乡的心情总是令人愉悦的,更何况他料定,堂哥苏康生这时一定已在码头上等着他了。
船这就靠岸了,船头离石阶还有好几尺远时,船夫就早早地跳上码头,将纤绳拴在麻石间的大铁环上,然后又麻溜地跳回船上,将木制的船栅栏推开。这时船上的人群便一个个如同刑满释放的罪犯般蜂拥着跨过木跳板,沿着麻石阶梯一级一级地上到小街去。泰生此时倒是不急,在这个时候他并不屑于跟那些贩夫走卒一较先后,而且他也没有那个自信,在提了两个笨重的行李箱的情况下,还能在这拥挤的人群中保持他平日里所说的那分优雅和从容。
等同船的人都走上岸了,泰生才左右各拎一个行李箱子,咬着牙往码头上走去。好在刚走到一半,他的堂哥苏康生果然就已在码头上发现了他,朝他挥着手呼喊了。他的堂哥腿脚虽有些不便,这会儿是一路疾走,踉踉跄跄却安安稳稳地挪着腿拐下一级又一级的阶梯,走到泰生跟前。
“回来就好!叔和婶收到信后,算准了你这两天要回来!”苏康生打量着堂弟泰生那张多年不见的脸,言语不多却透着抑制不住的高兴。
“可不是嘛,这几天又是挤火车,又是换轮船,把我累得够呛!好在总算到家了。”泰生来不及擦汗,又急着问:“对了,哥,我爹的病没什么大碍了吧?娘在信里说,你和菊香姐要成亲了,是不是真的啊?”
“叔的病暂时没什么大事,别的咱回去再说吧,叔和婶都在家里盼着你呢!”说话间,康生将两个箱子都提在自己手上,要泰生往上走。泰生看着堂哥的腿疾,伸过手去想分担一个,康生把手连同箱子挪了挪,说;“我来,我来就行!”
走到了街上,康生放下箱子,叫泰生在一旁等他,自己进到街上的一家粮店,去跟那掌柜告假去了。康生是这粮店的装卸工,这些天里他每天都在码头上,一边给粮店装卸粮食,一边眺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