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尼亚的红窗帘(中英双语)

[英] 约翰·伯格
“这是个不太可能的城市,博洛尼亚——就像一个你在死后也许会行过的地方。” 博洛尼亚的红窗帘 我应该起笔于我如何爱他,以什么方式,到什么程度,怀着什么样的不懂。 埃德加是我父亲的大哥,在他出生的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维多利亚女王刚加冕成为印度女皇。他刚搬来跟我们同住的时候,我十岁左右,他五十好几。然而在我心中他没有年龄。不是没有变化,也绝非永生,这没有年龄,是因为不曾锚定于任何时期,往昔或将来。因此,童年的我,可以平等地爱他。我是那么做的。 以我成长年代的标准,他是个失败的人。手头拮据,没有结婚,不修边幅,显然也胸无大志。他在南克罗伊登开了一家规模很小的职业介绍所。他的热情主要在于写信(还有收信)。他写信给笔友、远房亲属、陌生人、旅途中的萍水相识。在他的梳妆台上永远搁着一册邮票。他对世界的了解或推断使我着迷。青春期的我喜欢他与众不同的憧憬,他落魄而极致的执着。 他和我很少拥抱或触碰彼此的身体,我们最亲密的联系在于互赠礼物。三十年间,我们的礼物依从着一条默契的不成文规矩:任何礼物都要小,不同寻常,并能够回应心中知道的对方的某一种兴趣。 随意罗列一部分我们互赠的礼物。 一柄开启信封的小刀 一袋布列塔尼酥饼 一张冰岛地图 一副摩托车护目镜 一册平装本的斯宾诺莎的《伦理学》 一打半惠特斯特布尔生蚝 一部狄更斯传 满满一火柴盒的埃及沙粒 一瓶龙舌兰酒——来自墨西哥的沙漠白兰地 还有(这时他在医院里快要死了)一条闪亮抢眼的丝绸宽领带,我把它系到他的法兰绒条纹睡衣外套的领口上,一边呵呵笑着,未曾号哭。他也知道我为什么笑。 我爱他,也由于他的从容淡定。他相信从总体和原则而言,美好盛世在于未来。这信仰在二十世纪很难延续,除非人闭上眼睛。他到哪儿都随身带着三副眼镜——镜片个个不同。他验看一切。他一九七二年去世。 他是我遇见过的最安分守己的人,还是最执着而独立的人?也许两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