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翼

啧啧
烈女殉夫,古来有之。其中缘由,一是依恋夫君,一是生无所求,一是为身后留下个好名声。每每临走之前,都要到近边邻坊家中哭啼一番,屑屑地说与先去者的过往种种。如若有些闲钱,就雇上仪仗队,在第二日清早鸣爆竹奏惨乐,脸画得如霜花白,唢呐吹得街知巷闻。无关紧要者听见,虽然气恼,但也不好发作,毕竟对方日后乃是一方贞烈。 贞烈一多,过时的戏码就普遍起来。由于丈夫活到七十有六还健硕如牛,汤老婆子有幸看了很多不幸,领略了许多泪人儿样貌,却从不用想如何感同身受。五十出头时,再有姑娘家来告别,她一眼便能分辨对方怀的什么心思,是只想求镀金牌坊,还是真心念君念出心肝脾肾。另外,殉节的方式也落后了,被市井泼皮都称俗套。无非是向官府申下三尺白绫,找个醒目的椽子角吊死。汤老婆子出丧时边哭边打哈欠,还时不时作下自我谴责,为自己忍不住表现出的不礼貌。 有此种感受的不止汤老婆子一个,排着队自缢的烈女也注意到时代的气息。于是,她们改良古法,或者推陈出新,饮砒霜与投井都做过一段时间的主流。尽管这些方法都没有得到官方认可,也就是没得立牌坊,但却能在民间赚到极好口碑。人们夸奖说:她的死法与众不同,足见对夫君的赤诚之心!许多烈女都不清楚自己的所愿是牌坊还是赞美,但无论石碑还是口碑,都是存在的证据。古时候,女人能被记住算得上顶天的大事。 直到某朝战乱年代,朝廷在地方上建起“终烈厅”,难明的心思终于可以被摆到台面上来。终烈厅最初的作用是为烈士遗孀制定殉节方案,并提供服务,后来逐渐将对象范围扩大至全体寡妇。在当时,寡妇赴死的手段已趋向折磨,或者说恶心不堪。这并非她们下作,而恰恰因为她们追求高尚的名声。海塘陈氏自断四肢喂狗,顺德张方氏每日捣肉泥祭夫。各地寡妇,以竞争者的姿态加入死亡部队中。 终烈厅的出现符合了后继寡妇的需求,虽说没有人偏好当寡妇,因为寡妇在世时会被人说三道四,死时的痛苦也是自己承受,但是一旦苦难既成,除了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