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离开重庆 一个妇女拿着盒饭，后面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甩着肥屁股跟在母亲后面欢快地跑。走廊尽头，前甲板铁门与舱舷上方间挂有绳子，花衣花裤在风中呼呼飘扬，衣裤下几个男女光着膀子在打麻将，风吹得麻将牌在桌上站立不住，吹得几个男女头发衣服乱翻，一如遭电击，又如风中快跑的疯子。中段的开水柜前排着队，排队的人有十几个，个个愁眉苦脸端着方便面盒，对面小卖部的坐在柜台后的服务员比他们还发愁。不知为什么？只要端着方便盒的人都像是在发愁。旁边舱内一个青年女子穿着睡袍出来兜风，只是兜不住，差点没把她袍子掀开，便尖叫捂着袍子跑回舱里。有两个年青性急的女子才上船，便端着盆子与洗浴物件，到浴室洗澡，有小男孩跟着两个女子进浴室，被他妈一把抓住，强行拖着走了。 这是长江轮船公司的“东方红”号江轮，一底四楼，当是长江上最老的轮船，舱的地板是木制的，船身已斑驳不堪，上船时还有船上工作人员肩搭毛巾，提着开水壶，到各舱为客人倒水，这应该是文化大革命的残余。“东方红号”是长江航道固定客船，每周一班次，从重庆到上海，也就是从长江头到长江尾，顺水要走五天的时机，逆水要走一个星期。秦越是重大学生，今年刚毕业，去上海找工作，没有买到火车票，只得搭轮船，与他一起去的是他的初中同学潘丰年。潘丰年是师大四年级学生，一上轮船就睡，这时大概还没睡醒。 从重庆出来的一段江面大都比较开阔，一路两岸都是巨石平堆，两边山都隔岸较远，大都是没有树的秃山，就像没有老婆的光棍。岸边一直不见人家，巨石上偶而可见拇指般大的小人，惹得船上的人对他大喊大叫。重庆上段江面与此大不同。上段江面颇有气势，穷山恶水，高崖急流，一如突然高耸兀立的世界，禁不住再回头看它，下段江面却过于平淡，船上除了像秦越一样无聊的人，无人出来看风景。 同舱的少妇也是无聊，出来与他说话，少妇名叫陈燕妮，大致三十岁，身材高挑丰满，是重庆北碚人，原是读沙平坝广播艺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