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晨犹晴

高华栋
1 尤晴永远都不会忘记十五岁的那个夏天,她刚刚蓄好了长发,穿着一件印有机器猫的背心,牛仔短裤,和一双人字拖鞋。尽管已经计划好去买一本早有耳闻的小说,但这身装束,使她看起来像刚从床上爬起,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街上。 这个夏天,她随妈妈搬家到这座城市,也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搬家。两座城市在环境上并没有多大差异,却因为对周围人们的陌生,而生出莫名其妙的喜悦来。尤晴是一个害怕遇见熟人的孩子,她敏感而害羞的性格多年来不曾改变,这与过去的经历不无关系。然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一切“过去”都消失无踪。正是因为陌生,一切才崭新起来。 她无法忘记那个夏天。她的长发刚刚达到了自己想要的长度。它们可以像瀑布一样披下来。在之前那座城市里,整个初中岁月,她差不多都是一个“假小子”。她的内心叛逆不羁,对未来不抱一丝希望。可是,在这个夏天里,她几乎变成了一个乖乖女。这种转变是如此彻底,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不知道为什么,当长发从她的手指缝里经过时,她竟产生了一种清晰的念头:希望有一天,有个温暖的男人将自己带走,去往另一座城市。在第三座城市里,她将完成自己最后的蜕变,与过去再也没有一丝关系。 不过,这种念头并没有死死缠着她不放,她还是愿意愉快地沉浸在十五岁孩子们应有的天真中,驱逐掉所有早熟的思想。 不过,事后回忆起来,她还是后悔那天穿得太随意了,距离乖乖女的形象颇有一段距离。只怪天气太炎热,她才把过多的皮肤暴露在外。太阳晒得她昏昏欲睡。她只想早一点买完书,回到家里在沙发上吹着空调尽情阅读。 于是,她几乎是跑进了书店。在最外面的那排书架上扫了几眼,便惶惶惑惑地对一个店员模样的男人开口道:“请问,《挪威的森林》放在哪里?” 那个男人看起来在整理书架,他转过头来,表情里出现了一丝迷茫。这是一个无论从何角度看,都称得上英俊的男子。他瘦瘦高高,使她问话时采取了一种仰望的姿势。他身材颀长,面容上分布了一些忧伤。但随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