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披红绸
莫言
英雄浪漫曲
1.一条缓慢流淌的河
一片生长着郁郁葱葱桑林的河滩地。
一条既是河堤又是道路的河堤路。路两侧植着刺槐树,槐花怒放,一片雪白。
一队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从石桥上走过。走在队伍前头的是一个持着少先队队旗的男孩子,他黑黑瘦瘦,头上蓬着坚硬的乱发。他就是少年时代的苏社。队旗后,两个孩子抬着一个编扎粗糙的大花圈。花圈后是少先队的乐队,大铜鼓、小铜鼓、金色小号、金色大钹合奏出生气勃勃的音乐。
少先队员们整齐地列队在河滩桑林中一座大墓前。墓上杂草丛生,墓前一块青石碑,碑上镌刻着隶体大字:抗德英雄苏金榜之墓。
鼓乐声中,少先队员把花圈献到墓前。
少先队辅导员站在墓前向学生们演讲:1887年,德国帝国主义为了加强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开始修筑胶济铁路。他们毁坏庄稼,强拉民夫,激起人民群众极大愤怒,平安村农民苏金榜串连群众,与德国侵略者展开了英勇斗争,苏金榜就是苏社同学的老爷爷……
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苏社化为老爷爷骄傲的脸。
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小媞(她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和留嫚(她是一个有残疾的孩子,左胳膊短小,无活动能力。她眼睛又黑又大,闪烁着忧郁的、坚韧的、争强好胜的光芒)与少先队员们一起注视着苏社,目光里流露出崇敬的意思。
2.墓碑前
桑叶青青。布谷声声。阳光灿烂。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苏社、小媞、留嫚等几个男女孩子趴在墓碑前的沙地上,围成一个圆圈。孩子们都用双手捧着下巴。留嫚因为左胳膊发育不全,只能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割草用的筐子和镰刀散乱地拥挤在他们身后的沙地上。
男孩甲:“长大了,我要当县委书记!”
男孩乙:“我要当省委书记,专门管你!”
男孩丙:“我当中央书记,全管着你们!”
苏社:“行啦,你们别吹牛啦!”
男孩丙:“苏社,你长大了干什么?”
苏社:“我当我的老爷爷!”
孩子们沉默。孩子们的幻觉:画面变色,出现抗德英雄苏金榜手持大刀的形象。
画外响起源远流长的音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