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北方

桑文鹤
我找的人叫阚北方。 齐继武说三十年前在那个北方小城上阚这个姓还是很少见的。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什么东西都缺,像阚北方这样整齐漂亮的小伙子也真是很少见。他是南方人,却叫阚北方。他的父亲是个工人,工厂北迁的时候带着他从南方来到小城。父亲虽是手艺人却很不愿自己的儿子将来也做粗活。阚北方不负厚望,学习成绩很好,人也彬彬有礼,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齐继武第一次见他是在学校的篮球场上。他和学校里的一群男生打球,学校的土操场虽然才被做值日的学生洒过水,但他们的奔跑很快就把土操场弄得尘土飞扬。阚北方走过来的时候,齐继武的一个同学正在给他传球,力道稍微大了些,篮球飞了出去,齐继武跑去捡的时候球正好被阚北方捡了起来。 给你。阚北方说,他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在北方干燥的空气里显得温润而特别。 齐继武接过篮球,知道他就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对着他友好地一笑。 这段记忆显然对齐继武很特别,他反反复复地跟我讲述每一个细节。这细节精准到那时的温度,风吹在脸上的感觉,阚北方洗得发白的衬衫和当时天空上飘着的云朵的形状。 这个阚北方是你的什么人?我问齐继武。 他的呼吸好像停住了,过了几秒才又恢复,但他什么也没说。 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一九七五年四月十六日,那天我回了城,他当时被队里的人带走,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停了一阵,他接着说,他是我的恩人。他的声音很小,但口气很坚定。 阚北方是齐继武的恩人。说起来,在成为我的丈夫以前,齐继武是我的恩人。 那年我二十三岁,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为我丈夫的未婚夫却因为持续不退的高烧住进了医院。齐继武是他的主治大夫。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了,却依然查不出具体的病因。而我们攒了好久原本准备旅行结婚的钱,也都消耗在了医院里。 有一天我正端着饭盒去医院食堂买饭,齐继武在医院昏暗的走廊里叫住了我,他说,卢茵袖,你跟我来。 在走廊尽头的窗口,他终于开口说,你能联系到他的家人吗?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