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水杂闻

何垠晗
1、 快高考的一个下午苏泽舟应当见过那个女人最后一面,但是苏泽舟也不确定,年月愈久,印象越是模糊。回忆起来,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总会是沙沙的蝉鸣,那蝉鸣踏着夏日的热浪推动着一阵阵的热风,热风经过的,是擎着高低错落的密叶的树枝,树枝搏斗,引发林海一场此起彼伏的啸声。这啸声从南区操场上快竣工的施工地上疾驰而过,白桦林早已经被砍光了,没有了阻拦,这啸声就和远山上的林木遥相呼应,直直地抵达山脚的野河,再从野河边低伏着的芦苇上跨过去,翻过连成片的山,穿过山顶的火车洞,直到苏泽舟想象不到的地方。 那天下午,南区操场施工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苏泽舟突然被热醒了,他挣扎着从桌子上撑起晕沉的头,迷糊着眼睛看看周围——教室里一片伏案午睡的人,电风扇嘎吱嘎吱吃力地转着,前桌的书被风吹的翻动,饮水机突然咕噜冒了个泡,然后同桌皱着眉哼唧了一声,一道口水蜿蜒地流了出来。苏泽舟摸了把脖子,汗津津的,口也干的要命。他于是起身开了窗,哗啦——热风闯进来,苏泽舟眯了眯眼,看见了那个女人。 女人的背影正在学校里白杨林的荫道上渐行渐远,逐渐模糊成了一个小点。苏泽舟到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来这里? 她怎么会来这里?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时候她应该在不开灯的出租屋里独坐着,一手扇着扇子,一手逗弄绿萝的叶子。或者又是吆喝上邻里的男人打麻将,噼里啪啦,吵得人不能午睡。但是过了没一会儿,苏泽舟就反应过来,那女人前几天就死了,死在校办工厂前的那条公路上,被运着铁砂矿的重卡拖了几十米,腑脏流了一地。 那女人叫什么?不知道,没问过。房东太太提起她也总是一副嫌弃的面孔。在得知苏泽舟有天中午没带钥匙,不得不在那女人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后,房东太太拉住他警告:“你是学生娃,考大学的,不要和那种女人来往。” 不要和那种女人来往,她是哪种女人?苏泽舟回忆着。 他从一年前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就知道那女人了。女人四十多岁,瘦身板,高颧骨,尖下巴。“死了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