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疯人塔逃出去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套条纹服。疯人塔坐落在东海一个荒废的岛屿上。被关在里头的精神病人要么杀过人，要么有杀人倾向，小舅属于后者。我曾多次乘船到荒岛去看望小舅。我花五块钱买一张船票，站在船头吹半个钟海风便到达荒岛北边两米宽二十米长的狭长码头。荒岛上只有一道石阶通往山上的疯人塔，其他地方都被铁丝网封锁了。 每天只有一班船经过荒岛，而且这艘船来往之间相隔几个小时，因此我有充裕的时间在荒岛上逗留。从船上下来的人很少，有时候只有我自己。我戴着草帽，穿着灰色的塑料凉鞋，在铁丝网外面的一小片沙滩上寻找海龟蛋，再从挖出来的海龟蛋中挑一个最大的送给被关在山上的小舅。见到小舅之前还要攀爬漫长的石阶，经过六扇铁门。他被套进没有衣袖的条纹服里被人引领着向我走来。我把妈妈写给他的信件以及一个海龟蛋塞进他的口袋。他对我笑，还想伸出手来摸我光秃秃的脑袋，只是双手被条纹服限制住了。 院长打电话给母亲说小舅从荒岛上逃跑了，我大吃一惊。我和母亲到荒岛上去找院长，他带我们到小舅的房间去。床脚旁的墙壁上有一个洞，小舅就是从这个洞逃出去的。 “他很机警，每当听到巡房人的脚步声就跑到门后盯着走廊看。巡房人看见他就不会进来搜索，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在挖墙，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来挖墙的。他被带出去散步时就用被子遮住这个洞。”院长纠着眉头说。 我看到另一面墙壁下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海龟的蛋壳，心跳得飞快，哆哆嗦嗦想找一样东西抓在手心。小舅的床垫下露出一个黑色的三角形，取出一看是一本手掌大的笔记本，我悄悄地把小本子塞进了背囊。 母亲带我去见了小舅妈。小舅妈没有杀过人，被认定为有杀人倾向，在荒岛上生活了一年多，她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穿着那件红色针织衫，惨白的面孔上浮起愚蠢的笑容。 母亲牵着小舅妈往山下走，我跟在后面说：“小舅被海水卷到海里去了。” 游轮要在傍晚时分才会经过荒岛到大陆去，我跳到沙滩上寻找海龟蛋。那个地方被我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