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

[日] 森鸥外
导读 森鸥外:底比斯百门大都 东京的文京区有一座颇为朗阔的日式宅院,天气好的时候,从二楼书斋可以远眺东京湾,因此得名“观潮楼”。自从八年前主人发起“观潮楼歌会”,此处一度成为诗人们的雅集之所。此时夜深人静,书斋的灯却依然亮着。像往常一样,主人忙完公事,便在书斋里笔耕。他已年过半百,两颊消瘦,仪容却凝重有威,书斋中更是异常整洁。 这是1915年7月18日深夜,本是个寻常的夜晚,但不知为何,主人的心情起伏不定。他心想,难道是快要辞官的缘故?八年前,四十五岁的他升任陆军军医总监、陆军省医务局长,那已是军医的最高位。晋升时,他心中也并非全无欣慰,但每日里人事纷扰,案牍劳形,不免心神疲惫。如今任期届满,再过几个月,就该引退了。扪心自问,我森林太郎岂是恋栈名位之人?可是人生在世,能有所作为的少壮岁月竟如此短暂!转眼间老境将至,平生的胸怀抱负又实现了多少? 他自幼熟读汉籍,此时忽然想到西汉的司马相如。据说那位蜀中才子离乡赴长安时,自忖必以凌云之笔,博得个衣锦还乡的前程,遂在桥柱上题字“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此桥”。自己又何尝不然?他从小有神童之誉,十九岁从东京大学毕业,二十二岁西渡德国,三年多时间里,如程门立雪般刻苦勤勉。回国后,他一日不敢懈怠,两度随军远征,幸免战死疆场;闲暇时写作诗歌小说,译介西方思想,常因此遭到官场中人排挤嘲讽,甚至遭到贬谪。后来总算峰回路转,如今的自己,头戴医学博士、文学博士两顶荣衔,举国再无第二例。在外人看来,作为军医总监森林太郎,可谓仕途荣达,作为文豪“鸥外先生”,堪称名满天下。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掩盖透入心底的萧瑟秋意。回首前尘,当年那题柱桥头的少年意气,仿佛还历历在目,却又浑如梦幻。 他提起笔来,在日记里写下一首七律《龆龀》: 龆龀期为天下奇, 其如路远半途疲。 三年海外经程雪, 两度军中免革尸。 醉里放言逢客怒, 绪余小技见人嗤。 老来殊觉官情薄, 题柱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