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柔和的晨光透过树木的间隙，从车窗洒了进来，使我能够看到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微的尘埃。 我揉一揉眼睛，望向车外，熟悉的农田、村舍在眼前一闪而过。稍远一些的那条河已经干涸，一位穿蓝布衫的老人手里拿着鞭子，他面前的河滩里，一群羊正低头吃草。 售卖零食的小推车“吱吱呀呀”地从我身旁经过。 坐在我对面的那一对中年男女还在睡觉，男人左臂放在小桌板上，把脸埋进臂弯，而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则轻轻放在女人的额头上。这女人身形瘦小，枕着丈夫的腿，睡得很沉。显然，她出门前经过一番打扮，白色的裙子看上去不是新的，但洗的很干净，而那肉色的丝袜也可以看做是尽力追求时尚的表现，即便脚后跟上有个明显的破洞。他们的疲惫吸引了我的注意——从我一上车，他们就是这样一种姿势。 火车发出一声悠扬的长鸣，车速减缓，不一会儿，县城的车站就到了。 我活动着发麻的腿，站起身来，走向列车的过道。无意间，我回了一下头，看到那个昏睡了一整晚的男人终于醒来，他摇醒枕着自己腿的女人，同时，他欠起身子放出一个响屁，然后，他半张着嘴，怔怔地看着我，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水正慢慢从嘴角渗出。 多年来写剧本，我养成了细心观察的习惯，我摘掉眼镜，眯起眼睛看向这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粗硬的头发，宽大的额头，小麦色的皮肤，右脸颊上的那颗黑痣…… “俊斌！你……你是俊斌？”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后，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不错，他的头发花白，眼神疲惫，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但他分明就是俊斌。 我才喊出他的名字，就被汹涌的人流挤向车门，我不断回头，越过无数黑漆漆的头顶，看着俊斌，我几次踩到了人的脚，耳边响起抱怨声。 听到我的声音，俊斌身子猛颤了一下，他眨了眨眼，迅速低下头，然后一把拉起那女人，努力挤开身旁的旅客，向车厢另一边的车门走去。 下车后，汹涌的人潮向我涌来，使我眼前阵阵发黑。我踮起脚尖疾步向前，时不时会撞上赶着上车的人。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