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父
渴望年老
“做父亲是件相当抽象的事。”
——库切《耻》
一
因是盛夏,七点过后,天色才逐渐暗下来。从时间上看,此时算得上夜晚了,但天色仍带有白昼的残余。路灯已被点亮,并全力发光。然而人们并没怎么意识到它的存在。对车灯也是如此。
在这白昼与黑夜交接的暧昧时刻,张文做了一个坚定的选择。仿佛与城市比赛,在路灯亮起之时,他也点燃了蜡烛。上帝说要有光,他就让光诞生。当然,这并非那么顺利。因为有晚风吹过,带着同样决绝的态度,风两次熄灭了蜡烛。
此刻,他正身处二十层高楼的天台。二十层虽不算最高,但已足够给他上帝般的视角,让他尽情俯瞰这座城市。他竟有幸见证夜的降临,像等待一幕戏剧的开始。然而,看得久了,恍惚想到刚才自己也在楼下那如蚁般人群中行走,他又不免心生失落。那些路人的样子自然看不清,他却能看到自己行走时的那副丑态。真是神奇。彼时,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盒,盒子外面别了一枝花。他的脸上毫无表情,而来往行人皆以看怪物的眼光射向他,仿佛认为有颗炸弹藏在蛋糕里。
蛋糕现在被置于天台一把破旧的木椅上,过去他曾好几次坐在椅子上抽烟。蛋糕中央孤零零插着一只蜡烛,烛光微弱闪烁不停。蜡烛燃了一会,蛋糕并没有爆炸,看来,里面装的不是炸弹。
张文没有想过自己的30岁生日会是这样度过。不不,应该怎么说呢,其实自十岁以后,他就丢掉了过生日的习惯。即便后来恋爱期间勉强过了一次,他也仅是简单敷衍罢了。的确有些人不喜欢过生日,原因之一种,是他们觉得,所谓生日就是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风继续吹来,里面除了带着暑气,还有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张文对此相当敏感,一下就闻出了是家的味道。他拾起一旁的望眼镜,朝着对面公寓大楼的十五层看去。他拿望远镜的动作简单利落,准确之极。从望远镜中他看到,孩子的妈妈在厨房烧菜,忙的不亦乐乎,丈夫则刚回来不久,于客厅来回走动后在沙发坐下来,陪孩子看起了电视。望远镜就是肉眼的延伸,能让现实直接发生在眼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