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沸腾
木南
黄沙直逼天际,又被灼心的日头狠狠按下;不得已,伏贴地面,闷出一股子绝尘的滞重。渴,喉咙干痛得化不开,胸腔就要窒息了。“嘣”地一下,爆炸声由远及近;什芳猛地一蹬腿,醒了。
她迅速抽身坐起,房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静得完好无损。覆尘泛黄的空调在北京头伏的深夜嗡嗡运行。搬家一个多月,她已对房间里的一切声源熟若无闻。
什么事都没有,什芳告诉自己。她打开床头灯,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喝完,她想了想,还是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空调。入暑以来,新闻里总有“空调爆炸自燃”的报道。什芳点开这类新闻,发现悲剧几乎都指向她现在房间里的那种空调——老,旧,多年未清理检修。什芳不是没想过跟房东反映一下这个隐患。但她试图组织措辞时,房东大妈好像就坐在她对面,翘起二郎腿,甩着一头密麻小卷,斜眼瞪着她说:“就没见过你这么事儿多的,不想住拉倒!”什芳知道,自己真的不想搬家了。
她走到窗前,拉开窗户透气。热浪来势汹涌,即使在太阳落去的黑夜仍不甘示弱,拼命挤入房间,驱赶停止生产的凉气。反正关了空调,房间早晚都会热起来的;比起睡熟后密闭的闷热,什芳想着,还不如先让空气流通一些。
房间很快凉气尽散。什芳明显地体察到自己随着房间逐级升温的轨迹。她睡不着了,随手拿起手机刷起来。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是他的。
“明早想吃什么?油条豆浆、三明治牛奶还是煎饼果子?”
什芳的头皮四下里汩汩地烧出汗液。不,那还不够的。什芳已不敢小觑了那点星星之火。她从起初的毫不在意,冷眼见得这火越烧越烈,仿佛誓言要燎遍什芳心底的荒原。她开始慌了。
但什芳仍竭力维持她的不动声色,多半也是惯性使然——她并不知道,不这样她还能怎样。她翻了个身,浑身积蓄的汗珠滴溜溜地趁机滑脱。盯着手机屏幕,她终于还是回了句:“都可以。”随即把手机甩到了一旁,强迫自己数着绵羊睡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什芳正在卫生间呼呼地刷着牙,床头的手机铃声嘹亮地响起,在晨光斜进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