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拿铁 七月的纽约，天黑得晚。安之的手杵在柜台上，看着落地窗户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店里却清静得很，依稀坐着两三个客人，没有人说话，低着头忙着各自的事，像被透明的气泡包围着，安静而疏离。 安之喜欢纽约，喜欢它的庞杂，就像一只鱼儿游进大海，一旦进去，再难寻踪迹。安之刚来纽约的时候，曾在曼哈顿岛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她穿过游人聚集的百老汇和时代广场，看到第五大道上血拼的亚洲面孔和路边乞讨的面色苍白的男子。她站在地铁上看卷头发的墨西哥男人弹着吉他唱着忧伤的歌，她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喂鸽子，长椅的另一头躺着流浪的大叔。她徘徊在联合国的门口，看到胸前挂着蓝色工牌的官员，行色匆匆地出入警卫森严的大门，自带的牛逼哄哄的气息。她穿过118街，看到破落的房顶、涂鸦的围墙、全场五块九毛九的店铺、站街的妓女，和带着五个孩子，屁股大到难以行走的大妈…… 安之想，纽约真好，好到没有人会过问你的过去，也没有人会关心你的未来。如果想找个地方逃跑，这里就是最好的目的地吧。 安之的咖啡馆很小，凑合着也只能放下六、七张桌子。咖啡馆位于曼哈顿岛的一个街角，两面落地的窗户，向外望去，视野正好。 在纽约，像安之这样的小店，多得数不清。刚开始时，也有各色人等因为好奇光顾过她的店。但慢慢地，人们发现，这个长相清秀、安静沉默的华人女子，似乎对陌生的族群保持着友好的疏离。于是，她的客人渐渐地只剩下了些和她一样的亚洲面孔。这就是纽约，正是因为有足够多的选择，人们往往可以找到自我认同的群体，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咖啡馆。 安之看到罗凯蒂站在街对面，她左右张望，看着没车，就踩着高跟鞋小跑着穿过马路。一辆刚驶近的黑色轿车，向她愤怒地按喇叭，凯蒂朝司机吐了吐舌头，大摇大摆地向咖啡店走来。 安之笑着摇摇头，凯蒂可能要有一天真被车撞了，才学得会看交通灯过马路。 安之把深度烘培的咖啡豆倒进研磨器时，凯蒂已经一边撩裙子，一边跳上了吧台的高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