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枪毙的女人
木云
一
我们村子后面有一条小江流过,因此得名小江村。小江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都有自己鲜明的特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约每隔二十年小江村就要发一次凶猛的洪水。
清澈的江水一旦变身为暴躁的洪水,就会蹭蹭地漫过江岸,涌到平地上,钻进我们住的屋子里,爬上我们睡的床,把我们村的人赶到地势更高的村落去避难。因为再过不久,洪水就要溜到水田里,蔓延到其他村子,随即水位迅速长高,封锁住一切低矮的住房。乡亲们必须要在水位刚漫过脚踝的时候就举家夺路而逃,否则就会被洪水追杀,慌不择路,一不留神,可能就踩水塘里去了,如果带着小孩子和老人,那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们一般要在亲戚朋友或者熟人家打扰三五天,等大雨停了,洪水在岸上待得腻烦了,意兴阑珊地退回江中时,我们才敢重回家园。这种洪灾虽来势凶猛,咄咄逼人,但死人的事件倒是不常发生,只是破坏性极大,退潮之后的情形比鬼子进村扫荡过一番还要严重数倍。
村民们怀着打了一场胜仗的感觉回到家,却发现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役中,敌人虽然没能要了我们的命,却摧毁了比我们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面对被洪水浸泡得发胀的木制床板、柜子、桌子、椅子和凳子,头一件让人发愁的事情就是这一家老小晚上睡哪儿。看着那些四处横陈的死猪、死鸡和死鸭,家里有孩子上学的,就得为孩子下学期的学杂费愁死。被泡得发芽的稻谷、红薯、马铃薯和大蒜,破坏严重的门窗,以及发出霉味的被褥和衣物,这一切都表明村民们刚刚历经完一场劫难,接下来的就是全家人勒紧裤腰带,重建家园的新生活。
而这种创建,毁坏,再创建的模式大约每二十年就要循环一次,这是小江村人的宿命,能够摆脱这种宿命的,迄今为止没有几个,而我很幸运地成了其中之一。
小江对岸是山,连绵不断的群山一直延伸到下一个乡镇。山下面有数万顷水田,农忙时节乡民们都在田里插秧,或是收割,场面一度是热火朝天,这对我们而言是一年中最神圣的时刻。
山后面有一大片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