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之家
王瑞
回B城的火车上,一个刚会说话的小女孩衔着奶嘴,水晶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看来看去。我心里想着这小家伙真好看,时而伸手去捏她的小脸。孩子的妈年轻得不像孩子的妈,朝霞一般迷人的笑脸在呼啸而过的风景中断断续续,我侧过头看被残雪荼毒的麦田,一刀一刀想象着别人收割时的沉重和快乐。
终于小女孩睡着了,那水晶的眼睛暂时失去了光芒,灵气去了另外一个我不能抵达的世界。我走到列车连接处抽烟,看到了疲惫隐忍的打工者。他们或坐或倚着自己无比宝贵却又实在不值什么钱的行李,大声地聊着自己都不在意的话,或者就干脆一直抽烟,打发这喜悦的新年回家旅程。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开心。一年熬到底了,可以带着一笔不错的收入回家,在不属于的自己城市里短暂休息一下,稍有情调的年轻人也许还会去三十块一晚的洗浴中心做做按摩嫖嫖娼。买点给衰老爹娘和年幼孩子的礼物,无外乎烟酒,衣服,糖果,玩具手枪之类,坐上路况日益良好的城乡专线回到自己新建的简单装修的二层小楼上,打牌,吃喝,侃大山,去坟地给祖宗亲人烧纸上坟,在点着蜡烛的堂屋里守岁等着除夕。看完春晚再去熬夜打牌,在凌晨就开始放一盘粗粗长长的开门炮,噼里啪啦中迎来与往日一样陈旧却又崭新的新年第一天。
这样的话想必他们是快乐的。
那么不快乐的又是哪些人呢。这列火车以及寄居其上的乘务人员应该是不怎么快乐的。别看他们工资待遇良好,而且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一间硕大空间的办公室,他们冷漠的脸和不耐烦的锁厕所门的动作告诉了我们一切。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笑语盈盈的乘务员,列车长也是,他们大多拿着大茶杯,拎着对讲机,用眼睛踩着车厢里的众人迅速穿过车厢,钢铁一样冰凉。
不过我也见过一个十分快乐的乘务员,还是个漂亮的青岛姑娘。当美丽的她沦陷在一群大学生乘客调侃的海洋里时,我倚着臭烘烘的厕所觉得自己也是一只摇摇晃晃的小船。
我穿着被汗水湿透的T恤,敲开她的门问她,你是山东人吧。
她张大小小的嘴巴问,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