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向日葵

鹿山
一 抵达目的地时,腕表显示当地时间为18:24。拎着行李箱下车,汹涌袭来的节日气氛让人觉得恍惚。我习惯性地避开喧嚣,站到一家街角咖啡店的阳棚下,等待旅馆派出的接机车。 正是南方特有的晴好天气,群鸽掠上澄净如洗的蓝天,呼啦啦地在空气里搅起细微的涡流。对面广场上林立着巨幅的花卉博览会宣传海报,中央巨型屏幕也在滚动播放各个花展的展位信息。整座广场乃至由此辐射出去的交通脉络网四通八达,全都用彩旗和当季的鲜花装点起来了,兜售鲜花的手推车随处可见,将车辆人群分流。流云奔走如兽,往地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大片阴影,人群熙来攘往。如织的游人行走在流动的云影里,行走在小镇香槟色调的黄昏里,全然没有发觉小镇持有的却是一种冷静而克制的热情。 两只灰蓝色的鸽子掠过我的帽檐,我站在热闹之外,追随着鸽群的视线在碰到某一点时蓦然顿住,像流水触碰到礁石。那是一个站在路灯下的男人,穿衬衣和棉质的条纹长裤,衬衣领口上是一张保养得很好的干净侧脸。美泉乡不乏来此观光度假的上流社会人士,但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股迷雾般的软弱和迷茫,是常年在商界打拼的精英所不曾有的。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全无期待。 莫名熟悉到心惊的眼神。 我知道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就会冲淡在人山人海中。仿佛短暂按下暂停键的阀门再度启动,一辆满载游客的双层大巴哐啷驶过,接着是一辆二手哈雷摩托醉醺醺地一头扎入人群,彩色的人流一层层刷过,像有一支大画刷把浓烈的油彩抹到画布上,视野中的那个人淡化成背景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斑点。 又一辆驶过的车,过了片刻司机把车倒回来在我面前停下,重新漆过一遍的宝蓝色雷诺,驾车的亚麻色长发的女孩摇下车窗,冲我明亮地笑:“红夫人旅馆是吗?” 我坐上车,后视镜映出的路灯下空无一人,不知什么时候那里摆放了一盆含苞待放的向日葵。 在上一次全法花卉博览会的竞标中,盛传美泉乡会因为牵涉到七年前的“向日葵灾难”事件而被组委会筛除,但它推出的“3D打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