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那天之前，方依梅的日子再正常不过。 龚大力还是有空就往牌桌上钻，惹得她时不时地咒两句。好在他自觉做完了家务才出门，依梅只是在哄女儿睡了后有些寂寞，其他的倒也没受累。思量男人对自己是不错，除了玩心重些，所以也舍不得咒狠了。晚饭后的电视剧一开始，当时生出的一点火气慢慢就消散到脑后了。 三十岁的护士方依梅属于没什么特点的女人。眉眼浅浅，不漂亮也不难看，一年烫回中规中矩的头，和大妈一样买批发市场的货色打扮一家三口。不会化妆不用香水，不会颔首轻笑更不会放浪大笑，眼里也没那勾人的耙子，夏天一穿裙子倒显出没胸没屁股。男人们谈论起美女她向来排不上号，在这所不大不小的医院里，出格的男女情事当然是花边新闻的主角，是永远在茶余饭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而这么适合做老婆的女人，自然不会成为话题，倒也因此少了些桃色的轻慢。不过她身材娇小皮肤细白，说话柔声细语，除了龚大力很少有人见过她疾言厉色，所以虽然不出众却怎么也不至于让人生厌的。 实际上她对生活的满意度正一天天增加，暗暗庆幸自己找了个医生，才能够在结婚的第四年集资到这套房，虽然是最高的六楼，依梅可一点没嫌弃。西边的单元，隔壁化工厂烟囱不冒烟的时候，推开前后阳台的窗户，空气清新视线开阔，收叠起晒好的衣服，看绚烂的彩霞下班，日子在依梅轻快的小曲中一天天地明亮起来。 可那一天之后，所有的日子都打碎了，碎得再也拼不成原来的样子。 1996年11月25日，方依梅希望这一天最好能从日历上抹去。如果可以重来，她打死也不会让龚大力去玩牌，不会在他摔门而出后咒他不要死回来，不会只留薄毯子让他在沙发上蜷一宿，更不会不做早餐让他空着肚子赶去查房。所有这些，如果她做到了一点，也许压垮他身体的那根稻草就不会出现。虽然医学知识告诉她病情是持续发展导致，和那些事没有必然联系，可依梅始终不能原谅自己。好多年里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她们家摊上这样的事？她上辈子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