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请放声歌唱

李娟
自序 新版序 前段时间和朋友聊天,谈到创作的瓶颈问题,似乎这是每个作家的必经之途。好比童年必然无忧无虑,婚姻必有磨合,开车必被刮擦。她认为我必将面临同样困境。她说每个作家的创作生命有限,嘱我保持紧张和警惕。 创作生命有限。那么,我有限的创作生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回想一番,自己似乎在二〇〇三年开始正式写作。但是再往前,我的第一部书稿在二〇〇〇年的冬天就已经完成。再往前,我一九九八年投稿并得到发表。再往前,初中二年级,加入学校的文学社,文字第一次被印在社刊上面。再往前,小学二年级,我人生中的第一节作文课上,记述了当天的一场雪,被老师当堂朗读。再往前,小学一年级,学会拼音和有限的几十个字后,我开始给远在新疆的妈妈写信。再再往前,我三岁,却还不会说话,令妈妈焦虑不已。但是有一天她回到家,看到我蹲在院子里手持树枝在泥地上认真地描画出一个个小人。有胳膊有腿有脑袋有头发,只是头发不会处理,只好统统笔直向上……从来没人教过我画画,家里也没有任何类似的图画可供临摹。一直到现在我妈都无法理解我当时是怎么画出来的。然而算起来,那恐怕仍不是我最初的创作。 生命的源头不可溯及,写作的源头也隐密无尽。写到今天,我已经不能想象没有写作的人生会是怎样。也不能想象“写作瓶颈”这种状态有一天会降临,“创作生命”会结束 。但是我想,写作这种事,又不是挤牙膏,有多少就挤多少。写作不应是对作者感情与记忆的渐渐掏空。至少对我来说,我从不曾被写作磨损,也从不愿勒索一般强行书写。 至少对我来说,写作至今仍是妙不可言的滋生与依傍。对我来说,写作的过程是种子长成大树的过程,而不是砍倒大树打制家具的过程。对我来说,写作自有生命。我曾经拉扯着它们缓慢前行,后来,又努力追逐着它们奔跑。不知将来去到哪里,也无力顾及太多。只管写就是了,以建设一整个王国的野心与建设不了就算了的坦然。 也许此后真的会遇到写作上的各种困境,瓶颈啦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