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英华的九点 不到上午九点，太阳光就已经热辣辣地倾泻下来，双车道的柏油路面像泛起了波光。间或一两辆汽车疾驰而过，犹如盈盈水上飘，只是留下的不是两道水痕，而是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生生击碎了这幅静谧的画面，叫人忍不住咬紧牙关、好抵住那阵酸意。 这是在美国中小城市市中心边缘常见的风景，车水马龙的大路忽然就变成清清爽爽的小路，高楼不见了踪影，只散落着三四层高的简单小公寓，以及稀稀拉拉的平房。凑近一看，这些外观漂亮的小房子大多不是住家，或者是小型律所，或者是园艺公司，形形色色的各种小型企业(small business)。 小公司最喜欢这类地段，可以避免市中心的高房价，小公司也不在意这类地段的低收入社区和差学区——反正开车几分钟，即可衣着光鲜地和客户在繁华的市中心进行商务晚餐，下班时分把报警系统一打开，便可回到自己位于郊区的中产阶级社区睡个好觉。 英华正是从她位于郊区的家里开车过来的。一看到那片紫薇花，英华便熟练地将方向盘一打，被誉为北美妈妈车之一的丰田塞纳随即滑进路边一栋小楼前的停车场，顺顺当当地停进树荫下的那个位置。整个过程可谓行云流水，如果我们忽略掉最后车头碰到水泥防撞墩的那声闷响。 英华走到楼前，台阶边上的花坛里立了小小的一块木牌，上面简简单单地写了”宏据咨询“几个蓝字。英华正是这家研究型咨询公司的分析员，她一边将手伸进包里摸索着门卡，一边回头看了一下。很好，丰田塞纳被树荫覆盖得严严实实，一滴阳光都没有漏下——下午去接儿子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他又哭喊着“椅子太烫”、扭着不肯上车了。 当然，对于车顶、车头、乃至车身的若干黄白色物体，英华决定选择视而不见。英华完全可以预见到，下午离开时、类似的禽类分泌物必然会增多几处，但比起工作八小时之后还要与三岁小儿就上车问题斗智斗勇，她认为与鸟类共享一个树荫更为重要。此时此地，一直被大学室友视为洁癖重症患者的英华，非常乐意承担这点”必要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