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的时候，穿灰色校服的学生们从对面高中门口倾泻而出，整条街变成了淤涌粘稠的水泥管。人群中淡出两个黑色呢大衣的瘦高人影。学生们都行色匆匆，只有这两个人仿佛与其他人不在一个时间轨上，低着头慢慢地移动。我看出这是李永波和他对象两个人，他们脸上无比疲惫，甚至有些悲哀。就在这时，我叫住了李永波，让他们去我的补课班里坐坐。 我说，是坏消息，是关于他教师生涯的坏消息。 李永波祖上就是老师：他的太爷爷在伪满当私塾先生，后来被枪毙了；他爷爷在文革期间被学生用写着“臭老九”的铁皮板套在脖子上，活活勒死；他父亲在九八抗洪的时候为了救学生，被松花江冲跑了。他父亲的同事可怜李永波，对他还比较照顾。可能正是因为这种照顾，李永波养成了顽劣的性格。他和同学打架，老师一定会教训别人，所以同学们都怕他。李永波虽然顽劣，可是脑子好使，成绩也好，所以老师们喜欢他。我和几个同学依附他，渐渐成了小圈子，在学校横着走，只有我们欺负别人，没有人欺负我们。后来我和其他同学都没有考上高中，李永波却考上了我们县最好的高中。没了李永波，我们其他几个同学度过了一段没人管的时光，抽烟酗酒，打架斗殴。我还是脑子好使的，就带着兄弟们在“道上”混，说白了就是没事儿带着甩棍替老板吓唬人。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说李永波出事了。他用指虎在班主任的胳膊上扎了两个血窟窿，被学校开除了。我这才知道，原来李永波在学校一整年里都没干什么好事，他欺负室友，睡女同学，又好勇斗狠，一年内打了无数仗。学校之所以没开除他既是因为他成绩好，也是因为校风差。可是这次他捅了篓子，他打班主任，事儿就大了。于是当时李永波去投奔我，我就把他介绍给我们老板。大家从此都在“道上”混，整整三年。李永波这种人，心思活络，又能打，又不要命，很受老板赏识。他很快被老板提拔，从我们身边离开了。正当我以为他从此飞黄腾达的时候，结果传来消息：李永波又回学校复读了。 我这才知道，老板跟他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