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港福大厦位于尖沙咀东的临海商务区。 这是一座极其普通的旧式写字楼，普通到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会忽略它——铁灰色的水泥外墙，暗棕色铁条的窗框，茶色窄长玻璃，大堂里的姜黄色云石文地面，咣咣作响的手动栅栏电梯，和管理员头顶摇摇欲坠的铁吊扇，处处透着香港上世纪中叶色彩。 胡利森站在大堂里默默读着嵌在花岗岩装饰墙上的公司索引： “云长中医跌打馆” “文氏培训出版社” “财发保安服务有限公司” “金圣幼儿辅导中心” “港福集团总部” “弥勒影业” “平安海运有限公司”——找到了。 大厦管理处不过是个凹进墙面的壁橱大小的空间，坐在里面的大厦管理员是个矮胖的白胡子老头，光溜溜的头顶，只剩下侧面各有几缕干巴巴的白发。他翻起被皱纹层层覆盖的眼皮打量了下胡利森，又把眼睛闭上了。在他脚下墙根边，五、六支线香在土地神位前的香炉中升出一缕缕青烟。 “平安海运有限公司”规模不大，且装修残旧，各处都透着不景气之感：两扇带不锈钢把手的玻璃门，暗灰色装饰着蓝色条纹的前台，面相和蔼但无精打采的前台文员，灰色合成板材隔出来的工位里都是一叠叠凌乱的文件，一直堆到格板上方……却没有什么员工在。 胡利森闻到了一种异样的气味，那是一股难以察觉的檀香味道，夹杂着说不出是人体还是海鲜发出的咸腥味。屋内的白炽灯发出一种让人眩晕的荧光，仿佛一切涂上了反光粉，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只觉得眼眶开始发酸，右边太阳穴一跳一跳，有种想转身离开的冲动。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这是胡利森在商场上的成功信条，而当他知道这次的对手是林默的那一刻起，他就迫不急待地想一睹她的芳容了。此刻，他无论如何一都不会走了。 毕竟，她在华人圈里太有名气了。 真实的林默让他惊讶，尤其是在如此的环境下。 像是在斑驳的搪瓷缸子里放了一只最新款的意大利品牌名表，她与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她很漂亮，五官古典精致，化着恰到好处的一点淡妆，头发染成了浅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