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
似零
序幕
他们喜欢在灯光熄灭以后入场。借着广告喧闹的荧光和缤纷的声响,想在消费主义闪烁的霓虹中找到座位,就像在茫茫的大海中划船,要经过无数次大腿和膝盖的摩擦,才能顺利在开场前众声喧哗的影院里找到一席之地。大腿是自己的,膝盖是已经落座那些人的。
她早就发现电影是一种宗教,但凡能让一群人自觉自愿地统一行动,正襟危坐,全情投入,神魂颠倒的,都可以称之为宗教。爱情当然也是。所以她始终怀疑他们之间的反应有多少爱的成分。那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感情,经过了权衡和判断,却选择了最危险的做法。这其中包含了许多矛盾和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又和这世界上的大部分感情没什么不同,因为它涉及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她总是坐在他的右边,因为她习惯于向左靠。这样特殊的场合,交谈显然是不必要的,但也不是完全免除了沟通。当她把胳膊自然地插进他的怀抱中时,他小声对她说了一个字:“热”,带着戏谑的微笑,身子却微微向她倾斜了一点,以至于两个人几乎要互相倚靠着了。但毕竟是她主动的,而且她肩膀小,应当是她靠他。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扭过了胯,像一条安静的藤蔓缠绕住了他的腰,膝盖搭在他的小腿上。电影院的扶手是可以抬上去的,两个椅子变成了一个,两个身体变成了一个。
这样的姿势不能说舒服,但她觉得很值得,她终于能享有他了。他温暖的体温,身上干净的,过分礼貌与克制的味道,还有他的那一双修长而有力的大手,那是他身体上最性感的部分。此刻它们正紧紧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以防她在他身上胡乱摸索。这摸索总是有挑逗意味的,通常开始于电影的第一个高潮以后,这笼统的抓也是富于情趣的,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使她的手停留在他身体的一个特别的位置。隔着衣服,她感觉到他跳动的肉体,随着呼吸而起伏,遇到电影里好笑的部分,起伏就变得格外紧凑,像夏天的风吹过层层麦浪,落在鸟的羽毛上。
人们总说电影是造梦的,她的梦却是“看电影”这个动作造的。如果说外面那个白色的明亮世界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