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与九

翼走
一 01 阿希的双脚一踏上这颗星球,便向机器人协会申请放弃人的身份。 量子脑里的记忆平稳地开始上传,过程如同他九十九年的人生般没有一丝波澜。 数据自几小时前星舰舷窗穿过星门时的璀璨夜空为起点,向着偏远星域的故乡农场回溯。退休的送别晚会上,上司亲手将授予阿希勋章,感谢他多年来在一个个未开发星球上将山脉与丛林开垦成平整的土壤。 他播种的花朵齐整地长满大地,在成熟前的一刻被压缩入透明的胶囊中,卖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当千万光年之外的某个家庭花园中绽放开紫色或红色的花时,仿佛是拓荒时野兽化入大地的骨血以另一种形式再现。 辛勤的工作没有给他的外表留下岁月的痕迹,与人类肌肤同样柔软的脸和白色的流线型外壳经过良好的保养,很难看出过去了百年还是一瞬。 但毕竟已经是运行了近一个世纪的机器。随着尘封许久的文件一个个开启,核心温度渐渐接近红线,灌满液金的冷却管也无法制止体温升高的趋势。 阿希不得不暂停上传数据,站在星港的出入口处吹风。 这片星域拥有七个星门,是连接几大星域的交通中枢。形形色色的旅客川流不息。有的人脊柱上移植了黑色的节肢,还有人外壳如水晶般透明,比阿希一生所见过的植物品种还多。 一个合金面孔的银灰色机器人忽然严肃地叫住他,要求他出示身份证。 他顺从地展示了自己的电子证书。 “您还能再运行九十天,是来转化版本的。”银灰机器人了然地扫了他一眼,“但您漏了一件关键的事。” 凡是获得了和人类同样权利的机器人,都必须接受一百年的运行时间限度。时间一到,即使机体还能工作也必须强制报废。必须在期满之前放弃人类的身份,才可以不受限制地运行下去。 为了保证数据传输的安全完整,版本转化的过程必须在协会认可的星域内完成。阿希的故星离中央的直线距离并不算太远,但位置偏僻、交通极其不便,七个月的旅途都花在抵达附近唯一的星门上。 他原本以为下了飞船就可以完成认证然后离开,现在听说不行,困惑地询问对方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