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叫闵贞，今年二十岁。初中文化水平，未婚。 她在名叫梦心的乡下农场工作，身上总沾着擦不干净的饲料和遮掩不掉的骚臭味，不熟悉她的人会毫不掩饰地对她面露嫌恶，熟悉她的人会跟她打招呼却不愿驻足与她攀谈，但在闵贞所工作的梦心农场，成百上千的牲畜不会对她区别对待，不论是身份高贵的农场老板，还是雇来挑拣烂菜的智障老人，它们所会做的只有对着空槽哀嚎，或者不知所措地相互碰撞着，在她眼前一哄而散。 如果牲畜中还有什么另类，那就是一只曾被闵贞起过名字的母羊，羊类生性胆小而它却不是，它很喜欢舔闵贞的围裙，伸出吊死鬼一样绛紫色的长舌，在她肚皮上逆时针画圈，那上面有日积月累的混合草料，却量少又腐烂腥臭，但母羊为此总甘心脱离羊群的保护，它会在看到闵贞的时候穿过逆向奔逃的同类来与她相见。闵贞倒数第二次见它是目睹它的死亡，农场老板的私人爱犬屈尊下顾，心血来潮地想抢农场老狗的日常差事，当它咆哮着冲进羊圈的时候，梦心农场的员工都在围栏外站着，领班薛姐全身颤抖却始终没有说话。闵贞唯一认识的那只母羊，它正在羊群之中伸长了脖子，好像庄稼地里格格不入的寄生杂草，等待它的宿命让闵贞内心惴惴不安。那极度兴奋的獒犬跳上了挤作一团的羊背，眨眼间叼着它的咽喉将它生生拖离羊群。之后，梦心农场员工吃到的工作餐里久违地混了荤腥，闵贞唯一认识的那只母羊因为死于非命而过不了检疫，成为老板犒赏员工的美餐，它舔过闵贞的口条被厨娘做成了冷菜，用再多的辣油和醋也遮不住腥臭，同事们吃过都不再下筷，只有闵贞能再三独自品尝，因为它和闵贞围裙上的味道何其相似，而这种味道就是旁人眼中她的代称。 如果人类中还有什么另类，那就是闵贞的同事谢医生，或许与牲畜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他见识过太多大风大浪，他为了照顾难产的母猪可以在猪圈里打地铺睡觉，为了做直肠检查可以把手臂整条塞进牛的肛门。他的身上和闵贞一样有难闻的气味，而闵贞是因为洗不清，而他是因为顾不得。整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