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鸟

宇萱
I. 当左律站在茹的木屋门口,决意与她离别的时候,茹仍然不急不慢地在药锅里熬制苦涩的汤羹。左律别过头,手指忍不住敲打着木门的边框,局促不安地看着脚下一颗颗常年生霉的蘑菇。 他知道自己的离开让茹心痛,可茹的无动于衷也让他困惑。也许因为她更成熟,比他大好几岁。他们如胶似漆,默契地用手势对话,像背诵乘除法一样迅速地摸清对方的习性,像两只小动物一样蜗居。他们很小就在一起了。几乎不吵架,吵架时会因为感受到对方的痛苦,而去互相拥抱。他离开她的理由是荒谬的。 在一些早上,左律醒来面对茹熟睡的脸庞,莫名感到一种石沉大海的恐惧。这时茹并不那么惹人怜爱,反而像他身边一块危险的磁铁,将他拖向一种沼泽般的厄运。第一次他决定离开她,他痛苦地挠头,指着心口:“我无法解释这里对你的一种抗拒。” 手指划着周围的空气:“你在我身边,我感到有种隐秘的威胁。好像宇宙正在我的后方吞噬我,在一口一口咬走我的存在。我爱你,但一旦我在你身边呆到一定时间,我就感到这股阻力。我只能离开你一阵子,茹。也许离开你,我就不会发疯了。” 茹并没有惊讶,她坐下来,双手捧起他紧锁眉头的脸庞,说,“你感到这么害怕,那可能只是因为你没法完全去爱。” 此刻,是他第十一次声称离开她,此前的十次他都找了回来。在这些离开的日子里,他会在无意间看到她家门口的那种蘑菇,频繁地看到时钟精确地指向她的木屋所在的方向,会读到有她姓名缩写的字母,甚至会在阴影里看到她穿着围裙熬药的剪影。有一次他的手指出血了,猫头鹰带回一封她的消息:“我在切药材的时候伤了食指,我想也许你流了血。”十次离开,将他掷出她视线范围之内的厄运,又推着他找了回去。 茹终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看他,说,“那你最后为我做件事吧。” 她想让他去找一座花园。她以前从没要求过他什么。他没有拒绝。顺着她指的路线,他一路在森林里七拐八拐,穿过桥洞与小道,直到来到一扇巨大铁门前。铁门竖立在荒芜的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