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来信
细马赶三老
1、旧色
此刻,我站在这个窗前。窗棂有六个格子,四个已经没有玻璃,糊着报纸,报纸脏的看不出是哪年哪月的,呈酱油色,脆的像羊皮。另外两个格子上的玻璃,虽然破裂,却仍顽强地傲立着。从玻璃裂缝积攒的厚厚的泥垢可以推定,这块玻璃破碎时,我或许还在小学。玻璃脏得几乎不透明,朦朦胧胧像蒙上一层气雾,勉强可以看到窗外的小院。小院大约有五十平方米,或者是八十平方米,因为它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院子,所以没法确定大小,人们把一些农具的断臂残肢在地上随便插着或者摆着,围成个象征性的院墙。残肢断臂之间的缝隙,看上去就像烽火台的垛口,相隔的距离不等,窄的鸡能溜达,宽的羊也可以进出。院门的距离显然宽一些,两边分别立了一根很高的杆子,也不知从什么东西上拆下来的,长短不一。虽然没有门扇,但是羊呀鸡呀,似乎都懂规矩,决不从那里进出。
视线透过破败的窗户,穿越咧着豁口的“院墙”,可以一直看到对面光秃秃的黄土山。这里跟我许多次梦到的景象一样,黄土蜿蜒,寸草不生,没有水源,紫外线强烈。这里人的脸膛上都有很深的红斑,那是强烈的日光晒伤的。初来乍到的人不明就里,问他们脸是怎么搞的,他们都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呵呵地指着自己的脸蛋,“曹们是红二团的”。这里是当年红军会师的地方,他们对自己的红脸蛋不光不自卑,还充满了幽默感。
从前天开始,我就总是陷入一种奇怪的错乱之中。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天前,我坐上了村支书的专车,一辆发出奇怪声响的拖拉机,它发动起来,就像击打着架子鼓,乒乒乓乓响得骇人。从县城蜿蜒上山,曲曲折折颠颠簸簸地在爆裂鼓声中激昂挺进。两个小时后,拖拉机忽然不再打鼓了,而是发出交响乐齐奏般的轰鸣,努力向一个长长的陡坡冲击。车在吼,人在叫,车厢在咆哮,终于在鼓乐齐鸣中,辉煌地攀上了村口的塬坝。
上了长坡看到的第一个建筑是一间孤零零的平房,像个碉堡一样矗立在村头。它是唯一一间抹了白灰墙皮的房子,三四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