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瞎子 2002年夏天，我离开成都，回到了故乡柳镇。 那年我刚二十出头，正是愚蠢的年纪——现在也不见得聪明，只不过蠢起来比二十出头更委婉罢了。 柳镇是个小镇，镇中心的十字大街刚好贯穿东西南北，我自幼就在柳镇上长大，少时住在东大街，后来举家搬到镇南的固城之后，我还是时常去镇上，偶尔碰见旧日的同学。 正是八月中的一天，日头毒辣，我穿着塑料拖鞋出门，在南街柏油路上踩到了一只壁虎，它嵌在柏油路的石子缝隙里，半个身子被卡住了。我本以为它死了呢，却见小爪子还微微动弹，我蹲下去用一根还湿润的冰糕棍儿（可能是前面走过的小孩吃完了丢下的）把它挑出来，壁虎绝境逢生，一溜烟逃了两米远，忽然又人站起来，尾巴撑着地面，宛如一头微缩的袋鼠，冲我挥了挥前爪。 我点点头，那壁虎就爬进草丛不见了。 忽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迎着日光看到公共汽车站的站牌下面，魏承雷正朝我挥手，倘若我不认识他的话，怕要以为刚才的壁虎成精了，变的人样呢，他见我还愣着，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大河，好久没见了。” 魏承雷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已有数年不见，高考后魏承雷上了本市的师范学校，我去了一个滨海小城消磨了两年大学时光，后来偶然从我弟弟那里知道，魏已经毕业，分配到了一所初中，正是柳镇初中。 我不觉笑了笑：“未成人啊！” 这是当年上学时，我给他起的谐音绰号，魏承雷一拳打在我肩膀，骂了我两句，又笑眯眯地说：“听说你去四川了。” “回来了。” “放暑假吗？” “失业啦。” “失业？你大学毕业了吗？” “没有没有，我退学了。”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南街是柳镇的门脸儿，有一家国营百货商店，还有酒庄和服装店，今天双号，赶集的人们在南街吃饭，豆腐脑米线小炒菜，人声鼎沸。 我问他在柳镇当老师的事情，想要问我当年上学时候的老师还在不在，却只记得姓氏，不记得名字，正在努力思索，魏承雷已经拉着我坐到路边一个小吃摊上了。 他叫老板炒了两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