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辰巽
那个柳枝柔软的春天,霍恩太太在柜台后面第一眼看到戴着茶色遮阳草帽的丽贝卡犹豫着走进花店的时候,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生活如果是一块酸乳酪蛋糕,你就不可能尝出巧克力的味道。”后来霍恩太太时常和丽贝卡聊起那天的事,津津乐道。天气好的午后,她们会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膝盖碰着膝盖坐在后厨里一起洗橄榄。霍恩太太粗胖的手深深伸进编筐里,一把把地抓起圆滚滚的青橄榄,咚咚地全部扔进水泥汀地上的一只空木桶里。丽贝卡扶着一只带嘴的水罐往木桶里注满水,加进两大饭勺盐,然后她们就嘻嘻哈哈笑着,手臂大幅度地抓着搅拌棍大力搅动。 如果让丽贝卡选择,她倒是更喜欢在后厨巨大的洗碗槽里哗啦哗啦洗蓝莓的那些午后。蓝莓在水花里像一只只发亮的小纽扣。她们会从甜品店的冰柜里取出一早做好的切成一扇一扇的重乳酪蛋糕,在每一块上都放上七粒漂亮的蓝莓作为装饰。霍恩太太通常洗着洗着就会随便地捻一颗扔进嘴里快活地嚼嚼。丽贝卡笑着眯着眼看她。丽贝卡可不会顺手就这么吃一个,她可不会占这种小便宜,尤其这是在霍恩家的店里,除非霍恩太太热情地一再邀请她也品尝一下。 霍恩太太喜欢穿一件宽大的棉布质地的围裙,麻黄色,两条深棕色的布系带紧紧勒进她的腰部(如果那个部位叫腰的话)。她快乐地把这条围裙称作“忠实的伙伴”,尽管一年一年,这条围裙让她的身体绷成越来越紧张的S型(她把自己勉强塞进围裙里,松弛的肚子和阔大的臀部绷得鼓鼓的,看上去就像一只马上要爆开的豆荚),但她仍爱惜着它,只要在甜品店和花店,她总是穿护身符一样穿着它。 虽然现在身材有点发福走样,但据霍恩太太说,她年轻些的时候,可是相当苗条迷人。甚至跟本地上海姑娘比也算是娇小的。十年前,她二十出头,倾倒于她面条一样的身体和琥珀般双眼的年轻男人足足可以算出至少一打,里面大多数是像她一样拥有外国血统的人,也有一些是本地中国人。作为一个正规大学毕业的异族少女,她可是相当骄傲的,那些追求者一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