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江湖

胡月生
那一战,从白天持续到晚上。 在学校旁边的废弃仓库里,半块撕裂的帆布帘子垂挂在头顶。一个男青年半踞在地上,右手握着铁剑,虎口涔涔渗出血来,朦胧的满月,暴戾的雨夜,雨点打在仓库外墙铁皮上,如疾驰的鼓点。 血色,红得刺眼。 十数米开外的一堆被撞乱的手脚架正对着他,钢管一根一根滚落下来,像多米诺骨牌。 十三、十四、十五…… 他心里默念着,仿佛一个裁判匍匐在地上向格斗士重重拍手,也不记得是第几个回合了。数到十五的时候,伴随钠玻璃路灯里跳动着金色的光,一个细长的人形陡然从金属堆里站起身来。 长剑的锋芒划过金属表面,发出细小尖利的刮擦声,像野兽的爪子,穿过昏暗的灯光,细长的人形站在平坦的地上,抬起头,纷乱的长发散落了下来,眼镜裂开了,一边的鼻孔汩汩地流着血。 是个学生模样的少女,穿着灰色运动衫,牛仔裤,白球鞋。 “有意思,你是什么人?” 男人问。 少女没有回答,端了一下金丝镜框,重新弓背举剑,宛如一只小小的丛林猞猁,正咧开嘴来。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轻笑,电光火石之间,两剑重重吃在了一起,猛撤回身,却见少女腾身跃起,再眨眼,已直刺而下。他翻身避开,跳上扶栏,利刃坠落,如削竹草,又跳上混凝土石阶,沿着楼梯螺旋而上,一路奔逃。 踹开铁门,冲上天台,腾空跃起,伸手抓住钢衍架,翻身而上,立在了屋顶边缘,再看,少女紧随其后,正摇摇晃晃爬将上来,目光如炬。 他站在轻钢龙骨上,头顶是滂沱的大雨,身后是城市的苍茫夜色,探剑指向少女: “不在学校读书,打什么架?” “你能打,我就不能打?” “我是男人,需要活着的快感。” “好啊,只要你能活着。” 寒光划过天际,腾空而起的利刃,如两道闪电,怦然撞击,西方的流火穿过云层,发出一声轰响,金属震颤,玻璃裂抖,撞击的电荷,炸裂的空气,一瞬间,天空被照耀得宛如白昼—— 恐怖得如同深夜里一声婴儿的惨哭。 哭声震天动地,遮天蔽日,猛地拽住睡眼惺忪的小夫妻,连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