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沉默之海
[德] 西格弗里德·伦茨
少年与沉默之海
他们要我收拾阿纳的遗物,东西放在那儿整整一个月了——那是一个月的茫然、沮丧与绝望——直到这天傍晚,他们终于问我,不是到了该整理打包他遗物的时候吗?虽然我父母只是询问,但在我听来,却像是交付我一项任务。我当时并未答应,只是不发一语继续吃完晚餐,一边抽烟,一边喝完最后一杯啤酒。随后我起身上楼,回到房间,回到长久以来一直和阿纳同住的房间。我坐在他的小板凳上,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能够下定决心走到旁边的阁楼上,拿出他那只破损的小行李箱和他当时带来的那个纸箱。
我拉起纸箱盖子,打开行李箱,目光又游移到放在外边的东西上——那是属于他的东西。看到这些物品,我突然感觉到阿纳就在这里,他看着我,急切而满怀疑惑,就像他从前一样。他的芬兰语语法书落在我面前——我没去动它;一只作为镇纸的黄铜块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上面沾染了灰尘——我没去拿它;已上色的波斯尼亚海湾卡片,钉在与目光等高的墙上,我也没取下。我胆怯了,不敢把绑着船绳的板子取下并放进纸箱。
啊,阿纳,今天晚上我实在无法收拾你留下的东西,就这样将它们不声不响地移开,放逐到无穷尽的昏暗阁楼上,无穷无期。这里蕴藏了太多回忆,每一件东西都是见证,诉说着点点滴滴,娓娓道出昔日时光。
看了一眼漆成红白两色的木雕小灯塔,我的回忆不由自主地鲜活起来,并往更深处探索。窗户开着,今天又是一个典型的港口冬日,一个乌云密布、湿冷不舒服的日子。就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阿纳被带到了我们家。
那天,我们正在吃梨。我们总喜欢在冬天倚在窗户边,满怀期待地吃着南非上等梨,这可是父亲的同事从汉堡港口那边的水果仓库弄来的。我们一边咬着梨,一边眺望覆盖在白雪之下的拆船场以及纵横场区的崎岖道路——从工厂通往船运公司办公室,从仓库通往那两台起重机;路上脏兮兮的,布满了雪融后的小水洼。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废弃的活塞和轴承、老旧的船锚和报废的船桅,甚至“自由落体高塔”也都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