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舞场
范典
(一)
刘太太那晚到粮油大厦的五楼跳舞,遇到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对方称自己是做生意的,单眼皮,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也不抽烟,举手投足文质彬彬。刘太太只会跳些慢三、慢四的,逢着那些转圈的快舞,她总要头晕。当晚,这个姓郑的男人提出跳快四,刘太太不知道如何拒绝,竟跟着他到了舞池。
刘太太四十刚出头,脸上还剩一点青春时姣好的痕迹。她丈夫做烟草生意,这段时间正在躲缉私队的人,跑去上海了,刘太太闲来没事,就爱往舞场跑。她不是没有遇到那些主动来搭讪的男人,不是一头银发就是生就一副龅牙、不堪入目的。那些人就差没有拄拐杖来跳舞了。然而舞池下的搭讪是一副老骨头胚子,上了舞池,各个精神钁烁,换了个人似的。刘太太心里暗骂:老黄瓜刷绿漆!一边仍嬉笑着,尽想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她这一次碰到姓郑的,心里头还含蓄着,不知道对方来头,而且表现得矜持些,未尝不是件好事,兴许对方以为她独守空闺,百无聊赖,才到这种地方来。像她这个年纪了,装嫩是要闹笑话的。
才转了一圈,她身上就开始冒汗,额头上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粒来。她转圈的样子,极似一根优柔的青藤攀着一棵古槐。郑先生身个伟岸,一米八左右,肩膀宽阔,那种扶着她的感觉,十分有力而小心翼翼的环绕着,他的右脚在地上支一个点,她便由着这个点飞转起来,像圆规那样,沿着舞池不停的画圈。旗袍开叉的两片飞起来,又落下,定睛看得久了,形成一种韵律,像小孩在鼓掌。等音乐停下来,刘太太用手托住额头,脸带红晕,微喘着气,对他抱歉地笑笑:“不行了不行了,我都快转晕了”,一边快乐的咳着,像是为赶走喉咙里不断涌出来的燥气。
郑先生从口袋摸出纸巾递给她,刘太太接过来,首先就闻到一股茉莉的香味,冲鼻,而又清新。顿时觉得凉爽许多。郑先生一边擦着鼻头上的汗,一边替她找座位。
很晚,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去捻开床头的灯,任那柔软的光哗出来,站到穿衣镜前审视自己的脸。青春,青春似乎还留了个尾巴。她试着往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