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

三个句号
方舟 沈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正泡在水里。大水像个不速之客,拍碎了坚实的不锈钢卷帘门,那些发白的铁皮此刻在自然力的面前显得那么的讽刺。水面此刻是平静的,托浮着从母亲那一辈传下的红牡丹花脸盆,平时沉得坠手的搪瓷物件现在就像一个塑料玩具一样漂浮。柜台的玻璃已经碎成了无数剑拔弩张的碎片,还好没有浮力,都沉在水底,但倘若水流动起来,保不准哪一片就会飘过来切断她的颈动脉。印着明星广告的曲奇饼干,绿箭牌的口香糖,都漂浮在水上,小卖部已经成为了一个水池。 沈燕第一件事情就是摸口袋里面的华为手机,半身泡在水里的她在水下按住了那个铁块,掏出来一看早就没办法开机了。水已经在她的腰线处,甚至还在升高,蓄谋已久、不紧不慢。沈燕就喊,因为腿脚不便的父亲就睡在里屋,而母亲早就没有了。“爸、爸!爸爸!爸——爸……”回声在棕褐色浑浊的水面上反射着苍白的光芒,灰白的天色已经给父亲披麻戴孝了。 没有时间来悲哀,水已经把刀伸到了她的脖子上,水位没过肚脐的时候沈燕爬上了木头的床架,那床架因为是经年的上等木料制作,就像一艘船一样漂流着。沈燕找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想了想,又抓过了一包盐。 沿岸的小镇已经是悲哀的眼泪池子,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不幸的人们的衣物、家具的碎片,两个轮子以上的车都半悬浮在水中。国道上被冲毁的火车上满载着这镇上最盛产的皮鞋、帽子、发卡,都是轻工业品。这也是这个镇子的命根子。镇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在大大小小的轻工业厂里靠双手和简易机器活着,每年这里都有来自全国乃至世界的小商品订单涌过来,胸罩、领带、捕鼠夹子……流水线上的光阴,一昼一夜之间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沈燕趴在船一样的木床上,为节省体力不喊叫也不动弹,在头上绑了一块红色布片,代替嗓子向外界求救。这水来自青衣江,前几天它千里之外的中上游暴雨如注,水利局开始很乐观地预测说这些水会被中游修建的水库和向北方调水的渠引走,再不行沿岸大大小小的湖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