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涧 赵之协预感自己要死了。 正因为如此，他辞了官，准备独自一人回到自家一处别业静静等待死亡。 他看了看镜中自己灰白的头发，将其梳理为髻，戴上幞头，收好朝笏和公服，丢下鱼符鱼袋，苦笑。 宦海几十载，不过是个八品上右拾遗，他倒也无汲汲仕进之心。 只是亲友俱无，徒添白发，最后落得孤身一人在这世上，索然无味，却也了无牵挂。 于是他一人一马车慢慢到别业所在的那个偏僻县里去。 离别业还有几里路程，他在一处邸舍暂时歇脚。 距离别业越近他越苦恼。 赵之协一路上都在找一个人，找一个能和他一起去别业，在那里陪他到最后一刻，最后能替他收尸的人。 就因为这个奇怪的要求，人人皆视他为乖谬荒诞之人，无一答应他的。 赵之协微微叹气。 他进了邸舍，随意挑一席坐下，只喝着水。 赵之协招来店家，不带希望地问有无人尚待做工的，尤其强调了自己要求古怪。 店家见他样子，猜测是退休官员，便试探着说：“使君到底有什么条件，什么要求，不妨明说。” 赵之协犹豫了一下，便直说了，然后看看店家的脸色，怕自己又把人吓跑。 店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拍手道：“还真有一人，一定肯去。” 赵之协只觉眼前一亮。 店家拉他左拐右转，到后门一角落，指着一白袍小郎君，叫道：“何羲！” 那白袍小郎君坐在角落里斟酒独饮，扫了他们一眼，懒懒道：“今日的活儿已干完了，还有什么事？” 店家轻蔑道：“再喝酒，钱就没有还完的一天。行了，现给你寻了份差事。这位使君意欲雇人。” 何羲一听这话，瞧了瞧店家身旁的赵之协，打量他是出的起钱的，便立刻起身拱手鞠躬问是何事。 赵之协一愣，将意思一一道尽，然后心里默默等待何羲的拒绝甚至白眼。 但他听到的却是———— “可以。”何羲负手朗声道：“酬金怎么算？” 赵之协心中宽慰，怕何羲反悔，说道：“小郎开个价吧。” 何羲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张口就道：“每月十贯钱。其他日常各项开支另算。” 赵之协微微一顿，心想，自己在任时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