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藏书房
绿茶 绘/编著
序 书乡的笔墨记忆
郑培凯
一
绿茶兄是书刊品评的长才,也是好书流通的推手,擅长速写,喜欢摹画读书人藏书的情况。他告诉我,近年画了一批朋友的书房速写,还寄了几张相片给我。我很喜欢他的速写,质朴有趣,淡雅之中表露了爱书的深情,好像他一生的志向就是与书为伍,而朋友的书房到了他笔下,都化作胸中舒展的书生意气,勃发成一天亮丽的云彩,变幻苍狗,俯视着人间万象。看他的书房速写,你感到绿茶呈现了各具特色的书香,把自己融入书籍的千山万壑之中,低首敛眉,谦逊得可爱,像隐姓埋名的侠客,有一种书剑走天涯的侠义之风,仗剑江湖,漂泊得潇洒,偶尔宝剑出鞘,划过长空,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他要画我的书房,正赶上新冠疫情肆虐,没法前来香港,于是,我就对着平时工作的书桌照了张相,把左侧沿墙的一溜书架也照进去,颇有点坐拥书城的架势,寄了给他。他按照图片画了张“书房一瞥”,笔调清丽,用色淡雅,好像我读书写作的地方十分宽敞雅洁似的。
其实,我目前读写作息的地方,并不是我的书房,而是我们家的客厅,是太太迫不得已让出来的空间。十年前刚搬进新居,原本有间书房,有一米长半米宽的书桌,有可以高矮伸缩的弹簧靠背椅、两座高度一米八的榉木书架,临窗还有两米长的窗台,可以望到船湾水库,远眺是吐露港往塔门出海的波澜,十分赏心悦目。曾几何时,画册书刊蜂拥而至,书房早已成了书刊的堆栈,叠床架屋,从书架到书桌到座椅到地板上的每一个角落,堆满了书籍与文房用品,窗台上是一摞一摞的剪报与宣纸,哪里还有书房的雅趣?想进去找本书册,跨一步都困难,简直像进了深山老林一样,四处丛莽,每走一步,都得披荆斩棘,把这批书搬到门外,那批书得叠累起来,像杂技演员在舞台上表演叠加七八张桌椅那样,尺寸不一的书刊成了道具,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出现山体滑坡的惨剧。生活在香港,起居的空间逼仄,寸土寸金,书多了就成灾。书斋成了书籍的堆填区,书斋的功能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