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的假期
[日] 三岛由纪夫
小说家的假期
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晴空万里,天气炎热。今年的梅雨季似乎是不下雨的干梅。去逛了久违的神田古书店街,买下由高野辰之先生和黑木勘藏先生校订的《元禄歌舞伎精选集》的珍本。
喜欢在泼辣的夏日里,顶着艳阳散步。真希望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这样走着走着,二战结束后那一段既残暴又抒情时期的景象,便会鲜活地重回脑海里。
夏天这个概念,总会令我想到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一种是生命、活力、健康;另一种是颓废、腐败、死亡。而这两种观点又神奇地结合在一起,化为两种影像—金碧辉煌的腐败,以及血伤满布的活力。二战结束后的那段时期,正是如此。所以我总有一种错觉:从一九四五年至一九四八年的那段日子,仿佛一直都是夏天。
在那个时代,就连骨子里讲究传统的老派男人,大抵也挣脱不了对于黯淡前途的自暴自弃。那确实是一个官能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人们不知倦怠,谁也不晓得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举凡能使全身感官变得更加灵敏的条件,一应俱全。
当时的我,尽管在生活上什么事都办不到,心底却十分赞同及雀跃期盼着悖德思想。虽然什么都不做,却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和那个时代“同床共寝”。即便表面上摆出一副反抗时代的姿势,实际上却是与之相拥而眠的。
相较之下,我实在没办法和一九五四至一九五五那个年代睡在一起。记忆中,自从我进入所谓的反抗期之后,就不再和时代同床共寝了。
至于作家是否必须像娼妓一样,不论身处何种时代,都要与之共枕呢?当然,小说免不了要依随流行。不过,一个处于反抗期、孤立且禁欲的作家,应该会孕育出更伟大的小说吧。
……话说回来,作家总得有一次与时代同寝的经验,往后方能得到那段回忆的鼓舞吧。
六月二十五日 星期六
阴。热。三点起在京桥为青年座的那些人朗读自己写的剧本《白蚁穴》。总共朗读三幕,真是件苦差事。
纯粹的戏剧,应该像一个小宇宙。小说也是一样的吧。然而小说的世界不如戏剧那般封闭,时间的推移也相当自由,没有必要采用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