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和我的兄弟 正是，正是。我在午夜醒来，安静地聆听。 正是，正是。寂静在寂静中，撞击的声音。 　——维斯拉瓦·辛波斯卡 索里亚，阿尔马萨（卡斯蒂利亚王国）1527年 这日傍晚，阒寂无声。 索里亚黑湖不远处，圣格雷戈里奥城堡的高墙也因痛苦而蜷耸出褶皱。此刻，路易莎·梅德拉诺正躺卧在病榻之上，气息奄奄。 那是一个女巫能与上帝君王发出同样嘹亮声响的时代。那个世纪，不仅永远地带走了伊莎贝尔女王，也同样带走了西班牙历史上那第一个登上教授之位的女人。 此刻，母亲正陪伴在她身边，将女儿的手牢牢地握住。路易莎双目微闭，但分明又在注视着什么。她陷入了回忆。 她清楚，自己是如何落得今日这般性命攸关的艰难田地的——四十三岁，孑然一身，不久于人世。在这样的孤独中，陪伴着她的，唯有她的母亲。 路易莎偏过头来，脸上汗水淋漓，涔涔如雨。 “我渴，母亲。我好渴。” 老妇立即起身，拿起地上的水壶，将清水倒入床头柜上的陶杯。她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竟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一步一步地，走向生命的尽头。 “来，慢点喝，可别呛着了。” 母亲此时对路易莎说话的口吻，仿佛她仍是那个需要自己悉心照料的幼童。她用一块亚麻手帕拭去女儿额上沁出的汗珠。这满头的汗水，让路易莎的脸庞看起来有了某种光彩，某种苍老的光彩。热浪不断涌入这间屋子。尽管如此，母亲还是把路易莎裹得更严实了些。 路易莎的呼吸越来越弱，几已时断时续。这时若还要她对如此纷杂的回忆片段做出甄选，委实太强人所难。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掌控这股记忆的浪潮——它们一股脑儿汹涌而至，扰得她片刻不得安宁。她不愿被囚困在这回忆的牢笼里。可痛苦的回忆，又实在太多太多。那些刻骨铭心的痛，就这样将她团团围住，犹如一条极重的黑毯，裹得她挣脱不得。沉重的负罪感让她快要窒息。再次睁开双眼时，她又一次看见自己那年迈的母亲。她孤身一人，始终如是。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