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的细雨
辽京
最怕五月,既不冷,也不热,根本找不到理由可以窝在家里不出门。就算自己想,身边的人也会不停地提出建议,诸如:去爬山好不好?去红螺寺烧香好不好?顺便吃山下的烤鱼。同一天又礼佛又杀生,这倒符合人类追求刺激和矛盾的本性,比如吃火锅时就着冰啤酒啦,上面穿棉衣下面穿丝袜啦,在电影院里看着恐怖电影却悠闲地吃爆米花啦,一边猎杀动物一边养猫和狗啦,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你说,到底去不去呢?”
“不想去,不如在家里做顿好吃的再看看书或者听音乐。”
她失望地斜倚在沙发上,后来踢掉鞋子把双腿也放上去了,好像发泄对我的不满似的不停按电视遥控器,屏幕飞快地跳跃转换着,老旧的电视机发出嘶嘶啦啦的响声。
电视机后面的奶黄色墙壁漆面斑驳,不光那里,卧室的墙上也出现了掉漆的状况。而去年秋天还是很完好的,经过一冬,就开始到处开裂,落漆,简直就像电影演员卸妆的过程,瞬间就显得暗淡了。每天早上起来都得沿着墙边扫掉下来的碎屑,收拾误食蟑螂药而死亡的昆虫尸体,数量之多令我觉得使用药物杀虫还不如养只蛤蟆,天然而无毒害。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她,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手里切肉的刀举在半空,我以为她预备朝我的天灵盖来上一下。
“你真是个疯子。”她回身继续切肉片。
要说隔阂呢,并不是完全没有,甚至可以说像东非大裂谷那么深长。但是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所谈论的事情绝不是去红螺寺烧香这么简单而容易实现,然而仅仅是谈论而已,浪漫的念头其实一个也没有实现过。真实的生活就像萤火虫,一旦抓在手里,它就不愿意再闪亮了。
从四月到五月,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变得温软炽热,她把她所有的夏天衣服从床箱里取出来,堆到床上,顺手又捏死几只蟑螂。
“奇怪,衣箱里有什么吃的呢?”她一件件地折好放进衣柜,一边皱着眉头翻检着,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啊!”。
“找到什么呢?”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我跟前,抢走我手里的杂志,把半袋梳打饼干捅到我鼻子下面,好像动物园的游客买了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