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为家:日本家庭消亡现场

[日] 酒井顺子
前言 生病治疗的哥哥终究还是“走了”。对我而言,称得上“家人”的,一个都没有了。人们常把自己出生、成长的家庭称作“原生家庭”,由结婚等方式组成的家庭被称作“再生家庭”。我的原生家庭,除我以外,都已不在人世。 对我而言,家人已经全部消失。 虽然哥哥留下妻子和一个女儿,但她们是我哥哥的再生家庭的成员,对我而言并非原生家庭的家人。虽然有个男人和我同居,但我们之间不存在婚姻关系,也没有孩子,所以在我心中,“家庭消亡”的感触与日俱增。 我三十多岁的时候,父亲过世。四十多岁的时候,没有了母亲,原生家庭的成员只剩下哥哥和我。“兄弟姐妹”这种关系往往会随着长大成人而渐渐变得形同“外人”。哥哥和我的关系不算差,也没有特别好,一直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往来。 “养育我们的家……” 关于原生家庭的话题,我从未和哥哥聊过。时光已然流逝。 哥哥过世后,我突然意识到:对我而言,“哥哥走了”其实意味着我的原生家庭消亡。 “我们家的土豆炖肉是用牛肉还是猪肉?说起来我们家吃不吃土豆炖肉这道菜?” “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发压岁钱的习惯?是因为抠门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家规?” …… 诸如上述无关痛痒但又忍不住好奇想知道的有关家庭的种种问题,我已经无人可问。有关原生家庭的记忆只存在于我那孱弱的海马体之中,仅此而已。 如果我有孩子,就可以在自己的再生家庭里移入关于原生家庭的记忆,以此种方式与故去家人的灵魂联结起来。比如为孩子做一道母亲曾做给我吃的汉堡肉,将“家的味道”延续下去。又比如言谈措辞、礼仪习惯、教育方式乃至更换毛巾的频率、吃年夜饭的具体时间等生活细节,都可以在与配偶相互磨合的过程中,在再生家庭中延续。 然而我没有再生家庭,关于家庭的记忆会在我这里终结。哥哥的女儿还很小,估计没有留下有关她父亲的原生家庭的记忆。我死以后,我体内仅存的家庭记忆将会消失殆尽。 话虽如此,如果问我是否因此悲伤、寂寞或感到无奈,我的回答是“倒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