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上

[奥地利] 罗伯特·泽塔勒
在墓间闲逛的人啊, 自以为懂得生命。 ——埃德加·李·马斯特斯 《匙河集》 声音 男人看着面前草地上错杂散落的块块墓碑。草很高,小飞虫在空中嗡嗡营营地飞舞着。掩映在丛丛茂密接骨木下的墓园围墙已斑驳剥落,墙头上落着一只乌鸫,啾啾鸣唱着。他并不能看到那只鸟。他的眼睛有恙已久,尽管每年都愈发严重,他还是不肯戴眼镜。虽然有种种关于戴眼镜对视力有益的论调,但他不愿理睬。有人问起,他就说现在他已习惯,并且在周围环境的日益模糊中感觉很是舒服自在。 天气好时,他每天都来。他先在各块墓之间闲适地四处走走,然后在一棵长弯了的桦树下的木头长椅上坐下来。这条长椅并不属于他,但他把它看作自己的长椅。长椅老旧且已腐朽,再没有任何其他人敢信任这样的椅子。而他却像问候一个人一样问候它,用手轻抚着木头说:“早上好!”或者“昨天晚上可真冷啊,对吧?” 这是保罗城墓园中最古老的一片区域,很多人称之为“那片原野”。以前,这里是一个名叫费迪南德·约纳斯的牧农的闲置地,一块毫无用处、布满石块的荒地,上面开着毛茛等有毒的黄色小野花。牧农很高兴能摆脱这块地,机会一出现就马上脱手给了市政府。这块地连养牲畜都不行,但对死人来说还是足够的。 现在已经几乎没什么人来这里了。上一场葬礼发生在几个月以前,男人已经忘记那次埋葬的是谁。而多年前的一场葬礼他却记得尤为清晰,那是夏末阴雨连绵的一天,人们将花店女主人格雷戈里娜·斯塔瓦奇入土安葬。两个多星期都没人察觉到格雷戈里娜倒在了她花店的储藏室里,前面店面里枯萎的鲜切花花束上已积了灰尘。那天,他与不多的几个送葬者一起站在墓前,静静聆听了神父的几句悼词之后,他就只听得进淅淅沥沥的雨声了。他与花店女主人的对话从来不过寥寥几句,但自从有一次他在付钱时无意碰到她的手,他便觉得自己与这位不引人注目的女人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墓园的园丁开始铲土填埋墓穴时,眼泪滑下他的脸颊。 他几乎每天都坐在那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