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独处(2021)

[美] 乔纳森·弗兰岑
献给凯茜·切特科维奇 作者的话 我耗时多年的第三本小说《纠正》,出版于世界贸易中心崩塌前一周。那似乎是自我和商业都应该默不作声的时候——套用尼克·卡拉韦的话,那是你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都身着军装,在道德上永远保持立正姿态”的时刻。然而,在商言商。大难过后不到四十八小时,我又在接受采访了。 采访者对他们所称的“《哈泼氏》小品文”特别感兴趣。(没有一个人用杂志编辑赋予它的原始标题“偶尔做梦”。)他们大多以这个问题开场:“在你一九九六年的《哈泼氏》小品文中,你曾保证你的第三本书会是一部大型社会小说,攻击主流文化、振兴美国文学;你觉得《纠正》是否实现了这个诺言?”我对接下来每一位采访者都这样解释:不,相反,我在那篇文章里几乎未提我的第三本小说;所谓“保证”完全是空穴来风,是《纽约时报周日杂志》某个编辑或标题作者杜撰的;事实上,我非但没有承诺要写一本针砭主流的大型社会小说,反倒把那篇文章当成一个声明放弃种种抱负的机会。因为多数采访者并未读过那篇文章,而读过的极少数人又似乎对它有误解,所以我渐渐能熟练地对它的论点进行简明扼要的概括;直至十一月,在我第一百场还是第一百一十场采访时,我终于归纳出一小套妥当的说辞以正视听:“不,事实上,《哈泼氏》小品文是在讲我要放弃身为小说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去学习写一本具有趣味性、娱乐性的小说……”我实在困惑,甚至感到不止一点的委屈,竟无人能明察文中这个简单又明确的想法。我心想,这些媒体人可真是固执得愚蠢! 十二月时,我决定整理出一本随笔集,收录《偶尔做梦》全文,并澄清我在其中说过和没说过的话。但当我打开一九九六年四月份的《哈泼氏》杂志,却看到一篇显然出自我手的文章以五千字的抱怨开场,其尖叫声之刺耳、逻辑之匮乏,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从五年前写了那篇文章至今,我竟已忘却我曾是一个满肚子怒气、满脑子理论的人。我曾认为美国人爱看电视、不读亨利·詹姆斯是末日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