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的真心
[韩] 赵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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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黑暗。
囿于“永恒”这一无形框架,时间停滞不前的黑暗,也许就是我的根源。我没有方向,不知要去往何方,独自在那里游荡。那时的我,是一粒圆实的种子,还是一缕细长绵延的稀薄烟雾?也许是一种即便一个小小的反作用力也会使其轻易坍塌或消散的多变物质,或是一股无形的能量。
我形成于黑暗,冲破黑暗而生,所以我没有父母,也没有记得我成形时的胎梦、记住我呱呱坠地时的啼哭声并讲给我听的父母的父母,亦没有用相机记录下我会爬、会坐、会站、会说话时的亲戚和邻居。另外,记录父母个人信息的户口本、记录我出生日期的出生证明,以及我出生医院开具的病历表等,我同样没有。我有的,是为使领养事宜顺利进行而加急开具的独立户籍证明、代理人领养同意书、国际预防接种证明、旅行许可证明、为养父母提供翻译及各种便利服务的协调费申请书,以及领养服务中介费——若身体有残障,还可以得到优惠,对我这样的健康儿童,费用是固定的——此类收据可能保存在韩国的领养机构或管理领养机构的政府下属机关里。
我也有过脐带吗?偶尔产生这样的疑问时,我就会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肚子上,轻轻地抚摸肚脐周围。然而,肚脐只是亲生母亲留下的痕迹,连她的一根手指我都无法再现。毫无效力的证据、没有特性的符号、已封闭的通道……我不知道她的长相和给人的印象、体香和触感、说话时的语气和声音,也不清楚她微笑和哭泣时的表情、睡眠习惯和忌讳,今后也无从知晓。
对我来说,她是另一个黑暗。
今年六月,我又想起了久违的她。
那天,我躺在巴黎市内一家小型妇产科医院的病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超声波仪器屏幕上出现的细微动作,盯得眼睛都疼了。画面上,推测为头部、躯干和四肢的几个团块连在一起,有机地蠕动着。一位自称朱维特的白发医生向我道贺,告诉我这个新生命在我身体内已经孕育快九周了。
医生说:“知道吗?在短短二百八十天的时间里,受精卵会经历数十亿年的生命进化历程。单细胞受精卵通过不断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