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勒和1910年的世界
[英] 斯蒂芬·约翰逊
前言
马勒的《第八交响曲》与他此前所有的作品都不同。他对他的一位朋友兼文学代言人说,他已经摆脱了悲剧的主题。他的那些带有强烈个人悲剧色彩的交响曲已经成为过去,或者更确切地说,那些作品已经被他视为这部新的、达到顶峰的交响宣言的序曲。马勒十分确信,这是他最伟大的作品。前面七部交响曲,都以完全不同的手法,表现了作曲家内心的忏悔,吐露了作曲家超敏感的灵魂,展示了作曲家为理解作为存在的自我和自身所处的那个惊险、恐怖的世界所做的努力。而《第八交响曲》,则要用不同的音乐语言,表达一种不同的体验。它要带给人们的是欢乐。贝多芬在他的《第九“合唱”交响曲》终乐章里表达了欢乐的希望,当民主降临、“所有人成为兄弟”时,这个希望便会实现。但对马勒而言,这个希望在当下就可以实现:他的音乐能给人们带来欢乐的希望。也许这种“实现”只能维持到音乐演出的结束,但音乐能留给人们持久的印象,并成为“终将实现”的象征。这部作品成了他的宗教仪式,他的大弥撒,但是是以神秘主义和人文主义的方式来构思、表达的。就像宗教仪式一样,这部作品涉及集体体验,一种高于个体自我的归属感;一种让个体既沉迷其中又超越其上的东西。这些东西远不只是抽象的——上帝,或是《第八交响曲》终曲部分以排山倒海般的合唱来赞美的神秘的——“永恒的女性”。这部交响曲所表达的更高层次的东西是什么?马勒说《第八交响曲》更是一份礼物,是献给祖国——这里显然是指德国——的礼物。这句话可以视为马勒的一个暗示。但马勒没有明说,这个德国指的是自1871年起被普鲁士强行统治的地理意义上的德国,还是指更大意义上的“大德国”:一种在精神上统一的、使所有讲德语的民族(包括像马勒本人在内的犹太人)凝聚在一起,并真正体现在最伟大的艺术和哲学作品中的德国。
事实上,《第八交响曲》的首演本身,与马勒所经历过的,甚至与慕尼黑这座城市所经历过的任何事件都截然不同。作为指挥家,马勒获得了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