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路 阿水是捡来的。 妈经常这样说：“捡个赔钱货。” 尤其是她如今要说亲了，可刘婆婆介绍的夫家，不是娘嫌彩礼少，就是爹坚持说人不好。拖得久了，娘就更嫌她了。 阿水是跟着爹从北边过来的。阿水的娘比爹还要大几岁，施恩让他带着女儿入了赘。对娘来说，丈夫和女儿都是捡来的，区别在于丈夫能干活，女儿是赔钱的。 阿水太瘦了。刘婆婆给她说亲，叹气道：“好女娃，就是瘦狠了。” 娘赶紧说：“她天生就是这样，一顿饭吃得比哪个都多，就是不长肉。但做活路还是勤快得很，什么都做得。又听话，不多嘴多舌的。懂事得很。” 刘婆婆又说：“怕是以后娃娃不好养。” 娘急道：“那不能，身体好的，一年到头喷嚏都不打几个。” 果然刘婆婆也找不到合适的。娘骂阿水：“瘦兮兮的死样子，跟你亲娘一样早晚是个短命鬼。” 村里的女人少有阿水这样瘦的。男人们娶老婆，也是要能下田地干活的，瘦狠了一看就没力气，那娶回去不值当的。 娘越看阿水越生气，又骂：“嫁不出去的废物东西，彩礼都收不到一分。养你真是倒了血霉。” 爹蹲在门口抽烟斗不说话。 爹也不是阿水的爹。阿水总是梦见那一刻，爹扯开掐着阿水脖子的手指头，把阿水抢了过去。 掐着阿水的那双手，指尖红艳艳的。 在那之前，阿水住在一个黑黑的屋子里。墙壁是木头做的，爬到柜子上，能看见窗户外是一条河，晚上会漂来很多船，挂着红色的灯笼。 屋子里还有个瘸腿的婆婆，每天早上，她提着粪桶，从阿水看河的窗子往外倒，倒进河水里去。 她教会阿水说话：“你是水边生的，就叫阿水。” 她指着那个红指甲的女人说：“叫娘。” 阿水还没叫，红指甲女人就转身走了。阿水看着她走上楼梯。婆婆说楼梯上面就是花楼，但她们不能上去。红指甲女人一走，就把楼梯的门关上了。 红指甲女人很少下来。后来婆婆死了，阿水在尸体旁边坐了很久，苍蝇围着她们飞。后来红指甲女人终于来了，她吓了一跳，把阿水拎到一边，又爬上了楼梯。 她忘了关门。阿水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