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

王计兵
用笔记录生活 又到春天了 如果想念是一种植物 是像迎春一样开黄色的花 还是像柳枝抽嫩绿的芽? 如果春风里也有刀子 倒春寒是不是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 这是我昨天写下的句子,也是我几十年来的一种习惯,像一种自言自语,又像和一个最亲近的人窃窃交谈。直到有一天,有朋友告诉我说,这就是诗歌,这让我兴奋不已,从此对这种方式更加喜爱,更加着迷。 多年以来,我把太多的希望 赋予过春天 现在我突然想让春天下一场大雪 让雪落地就化 想让春天站在泥泞里 像一个人裤脚高挽 如果那个人能一面指着炊烟 一面喊我的小名 我愿意放下所有的弹药 从此结束流浪,解甲归田 我已经五十三岁了,已经不年轻了。记得有谁说过,人过了中年就喜欢回忆。还真是这样,很多时候我也喜欢陷在回忆里,喜欢用笔让往事重新回来,拍我的肩膀,捏我的脸颊,喊我的乳名。 初中辍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深陷于一种迷茫,生活失去了方向。阅读像岸边垂下的一根根柳条,让泥足深陷的我找到了生命的拉手,并渐渐对春天开始着迷。一定程度上说,文学是我命里的恩人,是我最愿意亲近的人。 生活中我是一个寡言的人,不是说我对生活无话可说,恰恰相反,我对生活有太多的希望和寄托。有时我喜欢困在往事里,在往事里微微战栗,像风中的一株庄稼。四年前,我的父亲过世了;前年,我的母亲也过世了。每次回乡,心里的空地都在增加,总得种下点什么。心里的村庄在渐行渐远。如今的农村又过于年轻,我认识的人、熟悉的场景已经越来越少了。每次我都有一种冲动,都想大声呼喊:我回来了,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孩。 我相信世界终究是美好的,也会呈现生活的另一面。就像一棵树的枝叶、枝条上的霜雪、叶片上的虫洞,都是一棵树所要承受的生命之重,但它从不重于生命的本身。一直以来,我固执地认为往事从未远离,只是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被一扇门锁着。写作正是那扇门的钥匙。三十年前,父亲一把火烧掉了我所有的手稿,那堆火苗却温暖了我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