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修复:人机合成的前沿故事
[英] 哈利·帕克
文前辅文
献给卡罗 破碎身体也做梦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病房。背景声音回来了:机器低沉的嗡嗡声,护士忙碌的走动声,重症监护室另一侧监控器的蜂鸣声。我一点点地转动脑袋。病房周围的窗帘是拉上的,光线昏暗。是午夜时分。我躺着,盯着墙,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身体的各个部位正逐一“签到打卡”。对我来说,这感觉太痛苦,也太奇怪了——我跟这具破碎的躯体脱位了。我的神经被炸药震伤,脖子以下的一切都在瑟瑟发抖,还伴随着一种眩晕感。止痛剂压制了疼痛,调整了疼痛的频率,使之成为一片“白噪声”。我顺着熟悉了一辈子的神经突触“地图”感觉着自己的腿。但此刻,我感觉自己的腿似乎离得很远,在我沉甸甸的胳膊和疼痛的背部的彼端,穿过尖锐的裂口和瘀伤,透过由咝咝白噪声重新绽成的疼痛,我的腿好似在滚烫的熔炉里微微冒泡。
我退缩了,按下自控镇痛按钮。机器发出嗡嗡声,把吗啡注射进我的中心静脉导管,过了一会儿,我就失去了意识。
* * *
最初的几个星期,震惊、药物和数不清的手术扭曲了一切。梦境与清醒互相交叉,一切都感觉不真实。我的想象力似乎在保护我不受已发生之事的影响,带我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好让我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有时它也会把我带到童年时熟悉的地方:我梦到家,梦到学校,梦到我头一回获得“独立购物自由”之后去了镇中心。梦回少年的感觉,比我醒来时看到的医疗世界更真切。就好像我的想象力切入超载挡位,一把夺过缰绳,引导我穿越创伤和陌生感,帮助我接受一个“新”的躯体:我明知它属于自己,但它充满了疼痛感,还用管子和线路连接到医院的墙上。而且,它是残破的。左腿膝盖以下,右腿到大腿一半的地方,都消失了。
我在记忆里努力摸索,想找到我错愕地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失去双腿的那一刻。我找不到。那种我从医生或家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感到骇人震惊的时刻并不存在。相反,只有许多次的苏醒——从舒适的深度睡眠中醒来,从麻醉的遗忘中醒来,从可怕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