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若飘蓬

[法] 西尔万·泰松
致永恒回归的精灵 沥青 一 “混蛋!” 听见酒瓶的叮当声后,又过了很久才看见运货车。每晚都是同一幅场景:埃多尔菲斯躲到路边,让卡车开过,用头巾护住鼻子,但尘土钻进黏膜,在嘴里留下药膏似的味道。他咳嗽、吐痰,透不过气来。一小溜褐色的涎水流到他的胡须上。于是,他咒骂着运货车、路、生活。如果一个人只能对着尘土叫骂,那他在这片大地上一定无足轻重。 埃多尔菲斯得花三十分钟才能从田里回到家中。他住在村子中央的一座木头房子里。夏天肩扛镰刀上路,冬天换成铁锹。他慢悠悠地走,心脏已经因烟草和李子酒而坏死,跳得不够强劲,无法大踏步前进。他五十岁,身体已经垮了。察尔卡村依湖而建,掩映在起伏的山丘之中,有着火山土和翠绿的高山牧场。山顶的熔岩崩塌物散布在山坡的褶皱中。草原覆盖了熔岩流。 夏季花朵盛开,鲜艳诱人。羊群发觉自己吞不下整座山峰,变得焦躁不安,激烈地咀嚼着草。山坡上遍布割草的人。鹡鸰伴随着挥动的镰刀啄吞着虫子。草料收割期持续一个月。男人磨快刀刃,石块和金属摩擦,发出颤声。女人带来装满卡赫季葡萄酒的窄口酒瓶。没有一个格鲁吉亚人会承认那就是一种劣质酸葡萄汁。晚上,干草堆满推车,家家都把收获所得带回农场。埃多尔菲斯没有推车,他在别人的田里干活,一天结束后独自步行回家。 阳光给谷底镀了金。从前,当苏联还存在时,埃多尔菲斯和共青团员们去过列宁格勒的冬宫,见过荷兰画师绘制的乡间生活场景。油画沐浴在与这里同样的光线中。但那里的村庄看似经营得更好。 卡车拖着黄昏的红色薄雾回转过来。埃多尔菲斯消失在灰云里,又叫骂起来。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得和尤里谈谈。这条穿过察尔卡的路经由奥良吉村,通往巴统市。必须忍受六小时颠簸,才能来到这与海分隔的一百公里的尽头。起初的几个弯折通向森林,空气变得湿润。道路蜿蜒三十次,就到了奥良吉:亚美尼亚人在土耳其屠杀时期建起的几座黑石房子。随后,道路经过桥梁,沿河向低处前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