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零年

[英] 戴维·皮斯
献给我的孩子 五十一 败北 他执笔的手颤抖起来了,甚至还流了口水。除非服用0.8毫克的佛罗那,他的头脑没有一次清醒过。而且也不过清醒半小时或一小时。他只有在幽暗中挨着时光,直好像是将一把崩了刃的细剑当拐杖拄着。 芥川龙之介,《某傻子的一生》,1927 序章 我躺在尸堆中。一颗卡莫丁,两颗。几百人,几千人。亡者离去,在秋风中飘荡。我想抬起头,但我做不到。成群的蚊蝇在我面前飞来飞去。我想赶走它们,但我做不到。低矮的乌云在上空飘过。是时候展示这个国家的本质了。昨夜,某个时刻,在午夜和黎明之间,在撤退与败北之间,大雨浸透了这片土地,而如今,虽然风暴已经过去,但雨水汇聚成的洪流依然不断地冲刷着那些尸体,也冲刷着我的脸。我头脑麻木,神志不清。妻儿的样子在我眼前浮现,和尸体混杂在一起。十颗卡莫丁,十一颗。在增上寺黑门的门檐下。噢,勇士们,迈向胜利吧。我儿子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子,女儿手里也拿着一面小旗子。发誓离开故土。我的父母在这儿,还有我学校里的好友,高中棒球队的队友,和我一起结业的同事。功不立,死不回。每个人都高举着一面大条幅,站在黑门前,每一面条幅上都印着我的名字。每当听到进军的号角,我就闭上眼,看到一波又一波的旗帜欢呼着我们奋战。几辆观光巴士驶过,载满了要去远足的女学生。战场上我们日夜厮杀,战火中大地草木焦枯。我的卡车驶近黑门时,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恰好响起。戴上饰有日之丸的头盔。卡车在黑门前停下,我从尼桑汽车上跳下来。战马驱策在身边,谁知道明天会如何——是幸存?我望向人群,望着高举的条幅和旗帜,敬礼。出发的信号响了。还是战死?二十颗卡莫丁,二十一颗。山岳,河海,都渐渐隐去,至亲至爱的脸庞在无数旗帜中漂浮,挥舞我们的旗帜,直到双手麻木,漂浮,挥舞。我们要前往西伯利亚。下关河道下方的水域因运输船和货船阻塞。我们要前往大连。我躺在尸堆中,躺在潮湿的尸体和恶臭的空气中。我们要前往…